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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雲中子歎道:「貧道十年不問門中之事,怎料本門會發生此種事情?只是不知顧施主為何不肯留在武當,解釋所涉之嫌?」

  顧明遠歎道:「在下因為犬子自幼殘廢,所以……」

  雲中子還未說話,身後傳來一陣喧囂叫聲,玄清高聲叫道:「師叔,快將血手天魔留下……」

  顧明遠朝著雲中子一拱手,道:「在下請道長原諒,就此告辭了。」

  雲中子略一猶疑,道:「施主在武當留下血債,貧道忝為武當門人,尚請施主稍留幾天,貧道負責查明真相……」

  顧明遠未及說話,玄清已大聲嚷道:「師叔,五行異劍全都被血手天魔殺死,不可放走殺人兇手!」

  雲中子沉聲道:「施主手染血腥,殺孽也太重了!」

  顧明遠看到雲中子的神情,知道無法解釋清楚,說道:「請恕在下得罪,他日在下必將重上武當……」

  他話聲一了,托著竹簍,便向松林方向飛奔過去。

  雲中子大喝道:「顧施主,請留步!」

  顧明遠充耳不聞,一連兩個起落,已將躍進松林。

  身後傳來雲中子大喝之聲:「施主,得罪了。」

  一股刺耳的嘯聲漫天響起,四周的空氣仿佛被撕裂開來,顧明遠離那雲中子尚有四丈之遠,已感到勁風及背,差點立身不住。

  他猛地大喝一聲,倒傾身子,一掌斜劈而出。

  氣勁彌然,旋飛激蕩,半空之中響起一聲雷鳴。

  顧明遠渾身一震,紅袍一陣波動,隨著那沉猛的力道撞來,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吐出一口鮮血。

  他目光所及,雲中子全身青袍高高鼓起,長眉斜飛,單掌一揚,又是一掌劈出,那種威武剛猛之態,動人心魄,駭異之極。

  「啊!太清罡氣!」

  顧明遠猛地回首,只見雲中子那襲青色的道袍膨然鼓起,瘦臒的臉上泛起一層紫紅色,拂出的寬袖裡,那只手掌竟已經變成暗紫之色。

  他心中大為雲駭,沒想到這武當僅存的長老耆宿,竟練成了道門傳說的兩種神功之一—

  —「太清罡氣」。

  這種罡氣功夫與先天真氣同為道家無上神功,俱有無堅不摧之能,霸道之處,較之佛門的大般若神通,更令人震撼。

  氣勁激蕩,發出刺耳的嘯聲,眼見一蓬似有若無的淡紫色氣幕撞了過來,顧明遠眼中神芒暴射,身子一旋,左手翻處,已將手中的大竹簍往後拋去。

  他力道用得恰好,那個竹簍悠悠飛出六丈,平穩地落在那一望無際、綿延無邊的松林旁。

  心中掛慮一去,顧明遠全身弓起,有似一隻怒獅面對強敵,發髯根根蝟立,右掌一提,急劈而出。

  一片血紅之色立即泛上他的臉靨,隨即喉間發出一陣低吼,他那劈出的手掌也變成一片血紅之色!

  在這強勁無儔的罡氣攻擊下,他已施出尚未練成的「血罡」魔功,是以全身似乎蒸散出一股淡淡的紅霧,看來詭異之極。

  兩股氣勁在空中一觸,陡然發出一聲大響,沙石飛濺,氣柱旋激四散。

  雲中子那枯瘦的身軀在回蕩的氣勁衝擊下,幾乎要乘風飛去,衣袍飄動,長髯亂拂,搖晃了兩下,才終於站穩了腳步。

  他那雪白的霜眉,緩緩落下,目光爍爍地凝望著站在五丈外的顧明遠,神情嚴肅,絲毫都不放鬆。

  飛散四濺的沙石塵土,漸漸落散,雲中子只見顧明遠默然站在那兒,面色一片灰白,嘴角已經沁出血漬。

  雲中子心中起了一陣傲然之感,暢笑道:「顧檀越,你已身受重傷,請留下吧!與武當為敵,並不……」

  顧明遠一聲獰笑,喝道:「憑你這區區太清罡氣,便能留下我顧某人?」

  雲中子看到對方的神態,知道他已經動了真火,心中暗忖道:「久聞魔教中奇技異能頗多,看他這樣子,莫非真有什麼駭世驚俗之藝,否則他不可能不知道太清罡氣無堅不摧,憑他那尚未練成的血罡,並非敵手……」

  他心中微懍,提起一口真氣,沉聲道:「貧道不願逼人太甚,希望檀越能夠自動留下,最低限度在事情未能水落石出之前,貧道願負責保證檀越的安全。」

  顧明遠冷冷地笑道:「我顧某人出道至今已有二十餘年,尚未受到任何外力約束,因而違反自己的意志,今日如果你堅欲留我在此,那麼只好玉石俱焚,與你決一死戰……」

  話聲一頓,他又豪氣干雲地揚聲道:「到時便可知道是你們這些自命正派人物厲害,抑或是被你等目為邪派異教的厲害?」

  雲中子微微一怔,無奈地道:「無量壽佛,檀越堅欲如此,貧道也無話可說,正邪兩派自古以來皆是兩相對峙而難並立,今日檀越既要一意孤行貧道也只好奉陪了!」

  顯然他知道雙方一旦涉及正邪之爭,那必然是生死賭命之事,因而話聲一了,雙袖微張,已將全身玄功運起,只待施出那雷霆萬鈞之一擊。

  顧明遠冷冷地道:「我已見過你們這些自命正派人士的作為,老道,你也不必假惺惺,太清罡氣還要不了我的命!」

  雲中子沉喝道:「既然如此,貧道得罪了!」

  「了」字出口,一股淡紫色頓時浮上面龐,雙袖拂處,厲嘯急響,紫濛濛的一道氣柱飆然飛撞而出。

  顧明遠身軀一沉,喝道:「來得好!」

  單掌一立,左掌反拂,迎著那股氣柱連劈三掌。

  紫氣滾滾散開,雲中子只見顧明遠每劈一掌,便吐出一口鮮血,每吐一口鮮血,腳下便踏進一步。

  自對方掌上傳來的氣勁,有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來,更似那陣陣海濤,一道比一道洶湧沉猛,劈到第三掌時,他所發出的太清罡氣,竟然好似碰到鐵壁銅牆,不但攻不出去,甚而被反擊回來。

  紫色的氣勁飛散開去,雲中子大吃一驚,拚盡全力連發兩掌,兀自覺得有點抵擋不住,頓時上身晃了兩晃。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方才顧明遠明明已經被雲中子的太清罡氣擊得吐血,看來早已是身負內傷,氣勢衰竭之際!

  卻在突然之間,竟能轉弱為強,連吐三口鮮血之後,所發出的力道一次比一次更強,幾乎都將太清罡氣擊散。

  這種怪異的情形,不但雲中子心裡大吃一驚,連那剛剛趕到的玄清道人和其他武當弟子都感到驚奇不已。

  他們臉上全都現出驚駭之色,遠遠望著顧明遠一步一個腳印,一掌一門鮮血的向雲中子進逼而至,竟然動都不敢動一下,像是一根根木頭豎立在那裡一樣。

  顧明遠連發三掌,連進三步,猛然又獰笑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雙掌平拍,腳下又跨進一步。

  這一次比前三掌更為厲害,掌力竟如排山倒海而來,雲中子所發出的太清罡氣,被這一掌擊得飛散開去,只留下薄薄的一層氣幕擋在身前。

  他身形一晃,頷下長髯好似被利刃刮過,根根斷去,身上青袍「嗤啦!」一聲,已被那洶湧而至的掌風撕破,腳下一動,往後倒退了一步。

  血紅色的氣柱與淡紫色的太清真氣似乎凝聚在一起,他們兩人相距約兩丈,顧明遠一個大步跨出,距離雲中子已不足八尺。

  四隻手臂平伸,他們兩人相峙而立,已經從掌風相拚,而到了推掌拚鬥內功的程度,眼見便是立分生死的時刻。

  顧明遠雙掌似火,臉色卻蒼白如灰,左頰上那條長疤顯得更加恐怖,隨著身形的緩緩前傾,他眼中的寒厲之色也更加深濃……

  雲中子那枯瘦的身軀微微顫抖,在顧明遠碩壯如山的虎軀相映下,顯得更加瘦小,好似即將要被壓扁。

  在對方第四掌劈出之際,雲中子已是抵擋不住,落於下風,可是情形既然已經演變到拚鬥內功的程度,他又不能就此罷手,只得苦苦撐持下去。

  隨著對方的運集掌力,他不但覺得難以抗禦,甚而體內也已被一股寒流滲進,凍得他皮膚起栗,氣血難舒,好似突然處身於冰雪地窖中一般。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對方這種藉著吐血能夠增加功力的怪異功夫到底是如何稱呼,只得運集渾身數十年苦修的玄功,苦苦的抗持下去。

  顧明遠眼下雖是占著上風,但是面對雲中子那堅韌持久的內功,他也是叫苦不已,頗為自己冒然施展神功而後悔。

  原來他所用的是魔教中一種最為狠毒古怪的神功,叫做「天魔解體大法」,這是準備與敵人同歸於盡時才用的,可以把體內所有的精力都凝聚起來,以作雷霆萬鈞之最後一擊。

  以顧明遠本身之功力,由於初練「血罡」尚未成功,與雲中子的道家禦魔神功「太清罡氣」相較,自然尚遜一籌。

  可是他一施出這種「天魔解體大法」時,可使本身功力驟然增加兩倍,若是發揮到極致之時竟可以增強到十倍之多。

  雲中子頂多能夠應付兩個血手天魔的連攻,到了百招之後仍會敗退,這下等於面對三個顧明遠,叫他如何能夠抵擋得住?

  所以他那枯瘦矮小的身軀,隨著對方內力的壓迫下,一寸寸的往下沉,雙足一分分的往地下陷沒。

  但是由於這種「天魔解體大法」,兇猛無比,使到極至固然可以增強十倍功力,可是施術者本人則會因本身精血枯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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