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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三章 情深似海

  金筠音自闖進室內便一直靠在牆邊,眼見白長虹在惡劣的局勢下,面對著機智狡猾的華百佗還能利用急智扭轉劣勢,處處牽制著華百佗的行動。

  這個冷靜的頭腦,聰穎的智慧,正確的判斷,不變的意志,正是一個成大功立大業的人所應具備的條件。

  在她的眼裏,白長虹已不是當年那個背負著父親屍體到處奔逃的可憐孩子,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在這個時候,她想起當年在青城山時,自己要教他武功,而他卻因想要學天下第一的武功而放棄了星宿海「流沙門」絕學。

  她那一絲欣慰的微笑尚未凝聚而成,卻見到白長虹身形一顫,低沉而痛苦的悶哼一聲,自床杆之上摔了下來。

  雪亮的劍光一閃,犀利的射日劍立即將那頂粉紅的羅帳劃破,彷彿紅霧輕揚而開,噗的一聲,白長虹仆倒在床榻上。

  金筠音臉色大變,飛身掠了過去,扶起白長虹,只見他臉色蒼白,滿頭的汗珠,緊咬著牙已是昏了過去。

  她憐惜的舉起袖子替他把臉上的汗珠擦去,忖道:「儘管剛才曾為白長虹那種過人的勇氣與逼人的氣魄而讚嘆,但是在此刻見到他這種樣子,卻依然忍不住要拿他當一個孩子看待。」

  她不及多想,拿起床上的兩顆丸藥,捏碎了塞進他的嘴裏,然後替他撫著胸,舒通一下氣。

  望著他那英俊秀逸的臉龐,她的眼裏射出了憐惜疼愛的光芒,輕輕地道:「這兩年來,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否則怎會由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小孩子變成了一個機智勇敢、身懷絕藝的年輕俠客!」

  她的腦海之中立即浮上了當年初遇點蒼神劍謝冰清的情形,那時的他正當盛年,豪氣勃發,英武絕倫,年紀輕輕的時候便已執掌點蒼一門。

  她的嘴角浮起一絲淒艷哀婉的微笑,暗自忖道:「當年謝郎挾著神劍絕藝來到中原,卻因為自己已經入了道門,所以對江湖上的美女絲毫不假辭色,而獲得鐵石郎君的綽號──」

  她輕嘆一口氣道:「唉!他雖然身為點蒼掌門,卻依然對我如此鍾情,寧願丟下一切而陪我遨遊天下名勝,這種深情豈是僅像海一樣深?可是我連他埋骨於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她的黑亮的眸子裏泛起了淚水,喃喃道:「謝郎,你身為掌門中人還能不顧傳統,拋卻掌門之尊,唉!天下又有誰能曉得點蒼棲霞子就是你呢!」

  在這幽靜的室內,她的思潮流瀉奔騰,腦海裏盡是當年點蒼神劍謝冰清的影子。

  二十多年來,這令她懷念不已的人,依然是如此鮮明的浮現在腦海裏,從白長虹身上她依然可以看見謝冰清仗著射日劍傲視天下的雄姿。

  那是一種令人永遠不能忘懷的景象──

  她舉起袖子擦了下掛在臉上的淚水,視線轉到了深刺進床杆的射日劍上。

  那犀利而爍亮的劍鋒在淡淡的珠光下,有似一汪秋水不停地瀲動,流霞浮於劍刃之上,眩人眼目。

  她感慨地拔起長劍,輕輕撫摸著柔軟的劍柄上的鯊皮,閉上眼睛,她彷彿覺得自己仍然是在十五歲的黛綠年華,依偎在謝郎的懷裏,輕輕撫著他那健壯的胸脯──

  「唉!」她低喟的嘆了一口氣,悒鬱地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伸出雪白的玉手,將那被褥上的辟水珠拾了起來。

  劍氣珠光互相輝映,照得她輪廓鮮明的臉龐更加美麗,恍如玉石雕成的一樣。

  渾圓的大珠在她柔軟的手掌中滾動著,她訝然一笑,忖道:「我今天的感觸怎會如此之多?竟然忘記了自己已是快四十的人,光是回憶起那古老的悲劇──」

  一個意念有如電閃掠過腦際,她忖道:「瓊霜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孩子,我曾為了找尋白長虹的下落,而叫她冒著白長虹的名字闖出個忘情劍客的綽號,為什麼我不將她和白長虹撮合一起呢?」

  一想到衛瓊霜,她立即記起自己曾於昨晚命她到地道裏,要追問千幻郎君關於當年謝冰清的生死之事。

  她霍地立了起來,焦急地忖道:「呃!我倒沒記起自昨晚進莊裏後,到現在沒有一點消息,唉!怎麼我一見到白長虹,便高興得把她給忘了。」

  她咬了下嘴唇,將射日劍插進白長虹的劍鞘裏,身形一轉,托著辟水珠,往門外躍去。

  「嗯!」白長虹呻吟一聲,睜開眼來,他愣了一下,四肢一展,便躍下了床。

  金筠音聞聲回首,一見白長虹竟能自床上躍起,她欣喜地叫道:「孩子,你好了?」

  白長虹呃了一聲,道:「前輩,那華百佗呢?」

  金筠音緩緩走了過來,慈愛地凝望著白長虹,讚道:「想不到一別兩年,你便學會如此高強的武功,尤其在劣境中,還能仗著你的機智將我義父逼走。」

  白長虹臉上一紅道:「本來我是不該以這種卑劣的手段逼他出去的,但是我若不如此做,生命便將不保。」

  金筠音搖搖頭道:「不!一個人在面臨生命存亡的關頭,任何手段都不能算卑劣的──」

  她苦笑著道:「你若是不抓住我義父的弱點,連我都不能活著離開此地,他一向最忌諱人到這個房間裏來的。」

  白長虹心裏雖在奇怪金筠音怎會是華百佗的義女,但他卻不好開口問她。

  他略一思忖,臉色凝重地道:「金前輩,請恕晚輩放肆,因為華百佗與我點蒼甚至天下武林都有利害關係,將來晚輩與他必成兵刃相見的對峙,那時尚希前輩──」

  金筠音揮了揮手道:「你不要說下去了,我曉得你的意思!」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已是將近四十的人,自謝郎死後,便是心如槁木,我會在將令尊埋葬之處告訴你後,遁入空門,不再重履人世,你別以為我會介入其中而為難──」

  白長虹心中所鬱積的問題,此刻已如輕煙飄走,而顯得開朗起來,他緩緩吸了口氣,道:「兩年之前,晚輩不孝,未能親自將家父遺體下葬,有勞前輩代為安葬,請您受白長虹一拜──」

  他雙膝一彎,便待跪下朝金筠音伏拜起來。

  金筠音趕忙伸手將他扶起道:「白賢侄,你不需如此,等下我也有一事拜託你。」

  她幽幽地道:「我一生最大的遺憾之事,便是至今仍然不曉得謝郎的生死如何,我記得他當年別我而去時正是攜帶著射日神劍,現在你──」

  白長虹沉聲道:「義伯父已經死於青城山巔──」

  他話未說完,金筠音全身一顫,退了一步,兩眼之中淚水立即湧了出來,手扶著床杆,顫聲問道:「他是怎麼死的?還有其他八派掌門呢?」

  白長虹肅然道:「他老人家是被鉅烈的毒藥毒死,其他八派掌門一齊都是死在一個洞穴之內──」

  金筠音臉色蒼白,緊緊咬著下唇,睜著一雙淚眼凝注著白長虹,在他那沉痛的聲音中,她可以想像到當年謝冰清和其他八派掌門一齊中毒而奔逃於青城之巔,終於毒攻心脈而倒在幽暗的洞穴裏死去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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