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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就在他猶疑不定之際,他聽得一陣輕碎的腳步聲傳來。

  白冷秋走進書房,吁了口氣,道:「現在總算可以寧靜下來了!」

  金白羽回過頭來,問道:「沒有事情了?」

  白冷秋道:「張捕頭已命人把屍體拾起,據他說這是江湖上尋仇的惡鬥,要我搬到城裏去,免受波及……」

  她笑了笑道:「那個張捕頭,你不曉得有多好笑,他一直望著我,似乎在奇怪我為什麼沒有受到傷害……」

  她見到金白羽劍眉深鎖,默然不語,轉變話題,道:「金公子,你能不能讓我看看那張畫?」

  金白羽望著她那美麗的面龐,動人的胴體,溫柔的儀態,只覺心旌有些搖動,幾乎想要把她擁進懷中。

  他心中微微一凜,定了定神,才發覺不知何時舟中已經奏起了一陣輕柔的絲樂之聲,加上白冷秋身上所揚散出來的那份淡淡的幽香,凝匯出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著他的意志……

  他曉得自己不該再逗留下去,若是繼續停留下去,只怕將難以自制,會從此不想離開……

  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還未來得及開口,已聽得白冷秋道:「金公子,你莫非真的害怕我?」

  金白羽冷冷道:「為什麼我會害怕你?」

  白冷秋道:「除非你自認沒有克制的能力,那麼便不該害怕留在這裏!」

  金白羽苦笑了下,道:「我……」

  白冷秋道:「你不用說什麼,我明白你,同時我也要你明白……」

  她緩緩的走到金白羽的面前,道:「我這一生從沒喜歡過一個人,我既然喜歡了他,就不會害他,更不會企求他給我什麼!」

  她說到此處,眼睛已經濕潤,殷紅的嘴唇微微的顫抖著。

  金白羽彷彿從她濕潤的眼睛看透了她的心,他長嘆一聲,道:「我是一個浪子,像天邊的一朵雲樣,自己也不知道將飄向何處,你又何必……」

  白冷秋拔下頭上的鳳釵交給金白羽,道:「我說過,我沒有企求什麼!」她幽幽一嘆,接道:「你走吧,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我只希望你能夠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個關懷你的人就行了。」

  金白羽臉孔抽搐了一下,道:「你……」

  白冷秋把鳳釵塞進他的手裏,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從小就帶在身邊,你拿去做個紀念吧!」

  金白羽見到她說完了話,很快地轉過身去,他愣了一會,跺步長嘆道:「唉!你又何必把我的心留在這裏呢!我……」

  白冷秋低聲道:「你只要永遠記住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金白羽呆呆望了手裏的鳳釵半晌,默默地將它放進懷裏,猶疑了一會,把畫軸抽了出來,道:「你把我這畫軸留下,如果我在一年之內不回來,你就把它燒了吧!」

  白冷秋霍地轉過身來,道:「為什麼?」

  金白羽不敢看她淚珠滾滾流下,垂下了頭,說道:「一年之內,假使我不回來,我一定是死了!你……」

  白冷秋淚如雨下,咽聲道:「我等你回來……」她望著金白羽,半晌後,又說了句:「羽哥,我等你回來。」

  金白羽走到她的面前,把畫軸交在她的手裏,然後用袍袖輕輕拭去她的淚痕,深深望了她一眼,才轉身離去。

  白冷秋望著他的背影,幾次都想將他喚住,然而她曉得自己若是那麼做,可能一輩子都失去了他。

  她方才之所以突然贈以鳳釵,要他速速離去,是因為她曉得沒有任何人能夠留得住他。

  與其留他在此生氣,還不如讓他永遠懷念這份感情而離去!

  是以白冷秋這才以自己的感情作孤注之一擲,施出這一手絕招來,果然她的料想沒錯,金白羽確實對她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

  金白羽走出艙門,只覺心頭沉重無比,彷彿有什麼東西被他遺忘在身後似的,使他有難以割捨的感覺。

  他聽得艙裏傳來白冷秋輕輕的泣聲,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轉身回去,然而他明白自己不能那麼做!

  他已經把他的心留在船上了,若是再度回到她的身邊,只怕從此就不想離開她!

  到那時,他將長住溫柔鄉,永遠無法揮起慧劍,斬斷這一段堅韌的情絲,他的壯志將繼續蝕磨下去,終此一生,恐怕都無法報那血海深仇。

  他的腳步緩慢而沉重,但是總算被他走出艙外,來到船板之上。

  淡淡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映在水裏,使得他的眼前所出現的都是一片黯淡的銀靜。

  金白羽默然在艙板,望著水面上粼粼的波光,激動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他的耳邊依然有著白冷秋的低泣之聲,可是那已不能使他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

  他只是奇怪自己方才怎會有那麼痛苦的感覺,彷彿隱藏在心底的火焰在燃燒,烙痛了他的心似的!

  想了一會,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舉步向船首定去。

  他提起一股丹田之氣,正待飄身躍上岸去,倏然聽得艙裏傳來一聲驚叫:「你是誰?」

  ▼第七回 密陀神珠

  金白羽心頭一驚,側首向艙裏望去,還沒弄清楚白冷秋是怎麼回事,又聽到了

  一聲短暫的驚呼:「白羽……」

  呼叫之聲乍起即滅,彷彿被一把無形的劍加以斬斷似的。

  金白羽這下曉得情形不對了,他沒有考慮什麼,身形一動,有似旋風般的衝進了艙去,奔入了書房。

  書房之中一片靜寂,跟剛才他離開時沒有兩樣,所不同的是,白冷秋已經失去了蹤影。

  他的目光四下一閃,立即便落在書房裏唯一的窗戶上。

  小窗是敞開著的,原先垂下的窗簾,在輕微的晃動,這顯示著有人剛從窗中進來或離開。

  金白羽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身形如電,斜斜的從小窗穿了出去,他的左手一按窗沿,整個人倒翻而起,已翻躍到頂艙之上。

  他唯恐有人在劫持了白冷秋之後,伏在艙頂對自己加以暗算,早已凝氣在身,雙手護胸,哪知躍上艙頂卻是空蕩蕩一片,除了江上的微風拂面而過,沒有一個人停留在艙頂。

  金白羽一愕之下,隨即為之一凜,他想不到江湖上有誰能夠在那樣短的時間內,劫持了白冷秋,而又在他眼前逃走。

  四顧茫茫的江面,離他最近的畫舫,也有五六丈遠,那人若是劫持著白冷秋而去,絕難在金白羽聞聲趕進艙裏的一霎,從河面上飛躍而去,藏入其他的畫舫。

  金白羽驚駭之下,臉色一片鐵青,也不相信天下的輕功有能快得過他家傳的輕功身法「鬼影千變」!

  他的思緒電轉,很快地便想到了對方能夠逃得過自己視線所及的原因。

  他冷哼一聲,正待躍身進艙,已聽得艙裏傳來一聲尖叫。

  那個叫聲他不用分辨也曉得乃是從紫鵑嘴裏所發出的!

  剎那之間,只見他的身形一傾,如同酒醉似的栽了下去,人影一晃,他懸空一弓,便輕靈迅捷的穿躍進書房裏。

  他的腳下沒有停留,僅是換了口氣,便已奔出書房,朝艙後撲去。

  剛剛出書房,他便被甬道口躺臥的一個人所擋住。

  那人紫衫雙髻,不是紫鵑是誰?

  金白羽不及察看紫鵑,飛身穿出甬道,從後艙躍了出去。

  後面的船板上,有幾個人在蹲著吃飯,他們一面用飯,一面聊天,竟然沒有一人看到金白羽從艙裏出來!

  金白羽四下顧盼一眼,心頭如有塊巨石沉落不去。

  他曉得自己已經遭人戲弄了一番,那個劫持白冷秋之人,施的調虎離山之計,用晃動的窗簾把他騙出艙頂,其實是藏身艙後?

  等他被紫鵑的叫聲驚動下艙,那人卻又從艙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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