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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面色蠟黃的黃袍漢子黃應文首先驚叫了起來。

  宇文重光見眾人臉上皆現驚疑之色,面色微凝地點了點頭。

  那在雅座內的陸劍平此時正與小叫化暢談著自己的身世,他剛說到自己離開歸雲莊流浪在江南的那段日子時,突聽外面眾人說到「回龍秘笈」,不禁一怔打住了口。

  那小叫化還在凝神聽著他的敘述,突覺語聲一斷,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只見陸劍平雙眼望著幔外。

  「聽說那『回龍秘笈』讓青衫飄客奪去了嘛!」

  「我在山西又聽人說是有一個什麼八臂金龍的用『回龍掌』將那青衫飄客打傷了呢!還有人聽說八臂金龍是九天神龍的嫡傳弟子,是真的嗎?」

  座中響起一片聲音,紛紛談論著「回龍秘笈」與那個什麼「八臂金龍」。

  小叫化見陸劍平雙眼瞪得大大的望著幔外,不由也凝神聆聽。

  只聽那宇文重光擺了擺雙手笑道:「好啦!好啦!聽在下告訴各位吧!」

  一剎時,座中眾人齊齊都緘默下來,宇文重光搓搓手說道:「據江湖傳言,那本『回龍秘笈』是讓青衫飄客給奪了去,但是不久以前武當有門人下來,聽說是有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闖上山去,曾經隻手擊敗武當當今掌門『青石道長』以及門下數名高手,而用的竟然酷似傳聞中的『回龍秘笈』上的功夫,這本已駭人聽聞了,而那年輕人竟然自承是九天神龍他老人家的弟子,更使武當派為之驚震。

  「結果,當時那青衫飄客不知如何闖上武當盜走了武當的鎮山寶丹,而與八臂金龍不知如何又打了一架,武功高強的青衫飄客竟然不敵受傷而逃……」

  在雅座中的小叫化見陸劍平眼中突地射出兩道精光,不由又微微詫異,不禁再三打量起他來,陸劍平聞得座外三人談到與自己有關之事不禁出神傾聽起來,突然他發覺小叫化在注視他,不由露齒一笑,忙舉箸道:「啊!冰兄,請原諒小弟失禮!來!讓我們用菜吧!哦!菜已經涼了,喂!伙計,把菜拿去熱熱!」他連忙喚來伙計。

  小叫化聞言微微一笑道:「嗯!菜真的都涼啦!算了!菜一回鍋就沒味兒啦,伙計!照樣兒重作一份!」

  座中眾人正傾聽著宇文重光講著江湖近日的傳聞,突然被這一搞,齊都不由扭頭相望,只見二個伙計正端著幾盒菜餚往外走去,突地一間雅座中響起一聲混亂的喝聲:「奶奶祖宗的,我說小二啊!你端的那些菜可是要拿去倒了,快!快!過來,留給洒家吧!洒家破廟裏還養著隻野狗,已經好久沒吃肉啦,洒家想替它帶點回去呢!」

  群豪聞聲不由又一齊扭回頭,只見垂幔掀處,一個身著千補百綴葛袍、滿頭癩痢的和尚,一手塞在口裏,瞪著一雙三角眼,望著伙計手中菜盤,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他奶奶的,娃娃兒點的東西硬是不壞,想當年洒家在皇宮裏住了他奶奶的半個月簡直啖出鳥來,哪有今天這般過癮哪,奶奶祖宗的,洒家真後悔幹嘛要練什麼『童子功』,要不然,奶奶的一高興還了俗,不也他媽的生個如花似玉的小尼姑!」接著只聽見一片含糊的聲音,同時一片嘖嘖之聲傳了過來。

  陸劍平聞言不由忍不住笑了起來,暗道:「這位前輩也真是個怪胎,起先邀他他不來,這時卻吃得那樣帶勁,他養了隻野狗?哈哈!」

  他越想越絕,不由大笑起來,小叫化見他在笑,不由也笑了笑,接著又注視著他。

  這時卻聽外面傳來一片驚訝之聲。

  「咦!這癩和尚哪兒去啦!」

  「奇怪呀!剛剛我還看他在吃那盤留給野狗吃的菜呢!」

  陸劍平一掀垂幔,只見座中諸人齊都立在那癩和尚的雅座前,垂幔被掀起,但裏面除了一大堆酒罈外,空無一物,癩和尚竟然已失蹤影。

  他正待起身,卻覺得身後一陣微風送來一股怪臭味,陸劍平急忙回頭,只見自己桌旁窗櫺上竟然安安穩穩的坐著那個癩和尚,但是他瞇著三角眼,滿嘴鼓鼓的笑了笑。

  接著癩和尚向小叫化一眨眼笑道:「鬼精靈,別作怪,娃娃!我問你,你可是從熱烘烘的地方來的?」

  那小叫化似乎微微一怔,但又像是故作不知的問道:「大和尚,小化子衣衫那麼薄,『冷』得很呢,哪兒有熱烘烘的地方呀,小化子倒真想去呢!」

  這時,癩和尚似乎也是一怔,但突地他一笑點點頭,若有所思的道:「哦!我知道啦!呀!放心,不過……」

  他正說著卻突地住口不說,往外面瞧了瞧,接著一長身,低聲一擠眼笑道:「娃娃!下次有吃的,可別忘了洒家喲,不然的話,嘿!嘻!」

  他故作神秘的對陸劍平一眨那雙三角眼,風聲嗖然已失蹤影。

  他來去無蹤的身法以及動作,陸劍平不由為之一愣,不禁愕然望著小叫化,因為他不明白他們之間在搞什麼鬼,但卻見小叫化對他露齒一笑。

  這時只聽外面宇文重光提高嗓子說道:「算了!算了!人家老前輩不願見吾等凡俗之事,也是難怪,哦!剛剛我說到哪裏啦?」

  「你說到青衫飄客受傷跑啦!」一個人提醒著他。

  「哦!對了,哈哈!大家沒想到吧!那青衫飄客竟是北海『玄冰宮』寒心冷魔那老魔頭的徒弟呢!」宇文重光得意的望著座中諸人。

  「寒心冷魔?」座中有人發出驚嘆。

  「嗯!那寒心冷魔見徒兒傷在九天神龍的弟子手下,不由大發雷霆,一氣之下,傳出了『玄冰宮』的『寒玉令』要到中原找『八臂金龍』算賬。」

  「呀!那件事曾使北六省武林黑白兩道為之震驚,聽見那寒心冷魔已經來到關內了,從甘南來的時候聽說過的,但這與令尊有何關係呢?」座中有人說著。

  「唉!康平兄別急嘛,關鍵正在此呢!家父在寒心冷魔尚未移駕中原的時候,已經獲悉那膾炙江湖的寶藏,是藏在地煞谷。」

  「地煞谷?獨孤子守著的那個『地煞谷』?」

  「不錯,聽武當門人說,那八臂金龍也曾進過地煞谷,但不知如何,居然他還能活著出來,那怪癖的老婆子的臭規矩各位都知道吧?想不到也有破例的一天。」

  「八臂金龍和青衫飄客誰得到谷裏的寶藏了?」

  「就是說呀,江湖傳言谷中藏有三柄舉世罕有的利劍以及劍式,但是據家父偵查的結果,並不見有人攜出該等寶物,倒是發現了一樁更奇的事……」

  說著,宇文重光語氣一頓,目光掃了眾人一下,沉聲道:「家父趕到湖北的路途中,竟然發現了那位從來沒出過『地煞谷』的獨孤子,居然不知為何,出現在鄂北的一家客棧。」

  「啊!真的?」座中又響起一片驚嘆聲。

  陸劍平在雅座中聽得渾身突地一震,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瞪大了眼望了出去,他實在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因為,他始終在掛念著那怪癖的黑衣人未癒的傷。

  「當然!還不止乎此呢,更聽說天南的『風雷門』也派了人到江南來,要尋八臂金龍,因為九天神龍的『回龍秘笈』竟是『風雷門』的東西!」

  「啊──」座中眾人發出了更大的一聲驚嘆。

  雅座內的陸劍平此時卻是面如死灰,額上冷汗直冒,雙手不住的在懷中摸索個不停。坐在旁邊的小叫化見狀,詫異的問道:「你在找什麼?」

  陸劍平苦笑一陣,搖搖頭,敢情當他聽說「風雷門」有人要尋他的時候,不禁得意的一笑,伸手入懷,打算摸出那面「風雷門」的掌門玉令「血龍令」。

  誰知,一下子他臉上的笑凝住了,因為那日日掛在他項上的「血龍令」和一些懷中夾囊內的銀錢不知何時竟然已不翼而飛,他清楚的記得,當他在客店院中散步時,尚將血龍令取出來看過的。

  且不說他正驚愕間,突聽樓梯一陣急響,接著樓中眾人哄然道:「啊!『妙手時遷』,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的?」

  陸劍平心中一動,從隙縫中望去,只見樓中多添了一個頭紮武生巾、面頰瘦削、顴骨高聳的中年人,但他一雙鷹眼炯炯的環掃了一下,並沒有回答眾人的話。

  「『妙手時遷』,妙手時遷?啊!是他!不錯!」

  陸劍平一見這被喚作「妙手時遷」的中年人正是在洛陽大街上注意自己的那鷹眼的人,一想他的外號,他不由恍然大悟。

  正當他勃然大怒、立起身之際,突聽那癩和尚混濁的聲音含糊不清、似是夢囈般的說道:「他奶奶的!狗崽子,你這刻兒才來呀……洒家早將餵你的飼物吃光啦……奶奶祖宗的!狗崽子……嘖嘖!」

  那鷹眼的「妙手時遷」此刻居然像是見了鬼似的,臉色變得蒼白,一抬眼急步向那發聲之處走去。

  他一掀垂幔,只見那滿頭疥瘡的癩和尚,此時卻斜倚在座上,鼾聲如牛,他連忙「蹬」的一聲跪在地上,叩了個頭道:「小子有眼不識泰山,莽撞仙師,萬祈仙師寬宥!」

  說著又「咚咚」地叩了幾個頭,跟在他後面的樓中諸人見狀,齊都大驚,他們怎麼也不會相信,名震江湖的「妙手時遷」居然見了這癩和尚會如此威風掃地。

  且不說諸人驚異之間,卻見那癩和尚翻了個身子又含混不清的說道:「奶奶祖宗的,狗崽子空長了一雙鬼眼,見了面連人都不認識!」

  「妙手時遷」一怔之下急忙一回頭,只見身後不遠之處立著一個身著白衫、英挺俊逸的年輕人,此時正玉面含煞的怒目望著他,一愣之間,他撲身一竄,已跪在陸劍平面前,但見他面色紅一陣、白一陣,半晌,結結巴巴的顫聲道:「風雷門下第八代弟子尚武天有眼無珠,冒犯掌門金軀,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說著又是一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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