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瑟 > 巨劍回龍 | 上頁 下頁
二六


  說著一拉白石道人,平兒回頭一看,只見身後慢慢踱來一個紅光滿面、神情奕奕的中年道人,此時,正微笑地扶起下拜的青石與白石道人。

  平兒見狀不由一愕,忖道:「這人這般年紀,怎地會是這武當掌門的師叔?啊!是了!他一定是內功修為已臻上乘,故而看來這般年輕吧?」

  正思忖間,那中年道人已來到眼前,只見他一豎掌稽首道:「貧道慧明忝為本門僅存之長老,三生有幸,仍能目睹少俠風儀,不勝景仰之極,想當年令師『九天神龍』沙老前輩,力戰八大掌門、七十二弟子,曾為武林留一佳話,今日復見少俠蘭根蕙質,不讓先輩專美於前,誠為吾輩之幸事耳!」

  說著又一撚顎下短髭,感嘆一聲道:「唉!江湖歷代出能人,老朽耄矣!後生可畏呀!喔!不知沙老前輩福體是否硬朗如昔,少俠如謁令師尚祈代為致意是幸!」

  平兒一見這道人,便想起他正是在那「天玄谷」立於青石道人身後之人,又一聽他說到「九天神龍」昔年力戰八大掌門,便福至心靈,曉得那「九天神龍」正是當年「回龍秘笈」的主人,也就是那怪人的師父。

  但是中年道人卻誤以為他是「九天神龍」的傳人,故而,他聞言略一遲疑,冷然道:「哦!多謝道長盛意,家師一向尚稱硬朗就是!」

  那中年道人聞言似是臉色微變,但瞬間又朗然一笑道:「真乃託天之佑也,吾輩生而何幸,竟能再睹先輩風采,哈哈!」

  說著又是一陣仰大大笑,雖是如此,但平兒亦可看出他乃是藉狂笑以掩飾其心中的不安與恐懼。

  本來嘛,昔年「九天神龍」獨戰八大宗派掌門聯手圍攻之後,殺得鬼哭神號,天驚地動,各派精華幾已殤亡殆盡,故而一聞「九天神龍」之名莫不變色,如今慧明道人眼見這年輕人使出酷似昔年九天神龍所用之「回龍掌」,焉能不心驚?

  起初,他還不肯深信自己所見,哪知對方居然承認所使的正是「回龍掌」,同時還說「九天神龍」尚屬健在,故而他再也壓制不了內心的恐懼了。

  青石道人見得師叔如此,長眉不由一蹙,暗道:「唉!武當派怎地如此命蹇運乖,這些老魔竟然一個個都要重現江湖,這要我怎麼辦哪!唉!江湖上從此恐怕又沒有安寧的日子了。」

  且不說他正自惆悵之間,驀地──

  遠處傳來數聲慘叫,在場諸人齊都面色倏變,愕然相視。

  青石道人一跺腳,喝道:「上清觀!」

  話聲裏,一振衣袂,轉身飛也似地朝著來路急奔而去,慧明道人低喝一聲:「走!」

  使出一揚袍袖飄身追去,正在這時──

  在「上清觀」那條來路上,跌跌撞撞奔來一個道人,他的口角掛著鮮血,鮮血染滿了他的衣襟,滴到地上,沿著他奔來的白石路上,劃著一條彎彎曲曲的血痕。

  他來到了青石道人面前,一個踉蹌倒在青石道人懷中,口中喃喃的道:「稟……稟掌門……弟子……上清觀被……盜……碧蘿金……金丹……蒙面……青衣人……」

  青石道人聞言如遭雷殛,愕然怔視著蒼天,嘴角張得大大的,喃喃不已。

  白石道人大喝一聲道:「賊子!我與你誓不兩立!」

  突地,立在他身後的平兒大喝一聲:「青衫飄客!」

  一振袍角,飛身而起,向著上清觀直奔而去!

  慧明道人與青石、白石齊都一愕,怔視著平兒奔去的身影。

  慧明道人又狐疑地囁嚅道:「青衫飄客?」

  白石道人一點首道:「聽剛才那小子說,他用的是『玄冰掌』!」

  慧明道人又「啊」了一聲,道:「『玄冰掌』?北海一脈絕傳已久的玄冰掌……」

  ▼第二章 江湖蜚短

  寒冬。

  雪花,像是片片飛絮,飄落在銀白的雪地……

  洛陽。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三兩個行人,在佝僂著身子趕路。

  往日那份車水馬龍、冠蓋雲集的繁華,似乎已為這場連日的大雪給冰凍了起來。那些往來南北的鏢客、商賈,也都只能裹著棉被,躲在客棧裏直皺眉頭。

  但是,這場大雪卻給洛陽街上的客棧帶來了財運。

  因之,儘管住店的客倌不住的唉聲嘆氣,開店的卻是眉開眼笑,樂在心頭,因為,年關將屆,趁此穩穩的撈上一大把,也可過個大肥年了。

  於是,開店的祈禱著天老爺,下吧!再下個十天半月,多多益善,住店的卻不住的祈禱著,天老爺,行行好吧!再下下去,生意做不成,今年可就難過了。

  但是,凜烈的寒風,依然颳著。雪片,也還是紛紛抖落在屋頂、地上。

  清晨,晌午,直到黃昏,天色方始有了好轉。

  雖然,雪花依然落絮般飄著,但那已經顯得有氣而無力了。

  於是,人們都歡呼起來,緊閉的大門,也一扇扇的打開了。

  戴氈帽的、皮帽的、穿斗篷的,一群群的人,從那些赤紅漆金的大門蜂擁而出。套車的……上馬的……趕路的……吆喝、歡笑、鬧烘烘的亂做一團。

  客棧的掌櫃、伙計,都列著隊在門口,堆著笑臉、哈著腰在送走客人,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心,卻一陣陣的抽痛,因為,他們已經送走了財神……

  一片殘落的雪花,似乎用了最後的力氣,飄落到地上。

  終於,雪霽了。

  夕陽將殘,橙黃的餘暉,斜斜的投射在那鋪雪的大地,投射在那寬敞的門樓。

  一個身穿破棉襖的小伙計,扛著一張梯子,走出了那座臨街左面門樓的漆金大門。

  他先將那張梯子,擱上了那積雪的屋簷,然後仰起頭,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的說道:「他奶奶的,剛下幾天雪,偏偏又停了,害老子被窩也鑽不成,娘的!」

  說著,他仰頭看看天色,一扯那方斜搭在肩上的抹布,慢條斯理,懶洋洋的爬上那梯子。

  在那門樓的簷下,接著一塊大匾,他伸手過去,一遍又一遍的揩了起來,蒙著的積雪,被他抹去了,慢慢的,那匾額現出了塗著黑漆的底,和金漆的隸書大字。

  映著那落日的餘暉,那匾額閃耀著三個斗大的金字──「英雄居」。

  那年輕的伙計,似乎極為滿意他的傑作,偏著頭左看右看,半晌,他才吹著口哨,一步步落下梯來。

  站在雪地裏,他還抬著頭看了半天,直到他認為除了那閃著金光的大字之外,再沒有絲毫發亮的白雪,他方得意的自言自語道:「這下子掌櫃的再也豆腐裏挑不出刺來了吧!哼!我不狠狠的討把賞錢才怪呢!」

  說著,他狠狠的甩了把鼻涕,扛起梯子打算轉身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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