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瑟 > 大澤龍蛇傳 | 上頁 下頁
八九


  花衣門主道:「當然說錯了,你施出苗疆之毒慘害這裡的主人,怎麼反把所有罪過推到我的身上?」

  傷心女怔了一怔道:「難道他們不是死在你手裡?」

  花衣門主道:「他們才是死在你手裡。」

  傷心女大叫道:「鬼丫頭,滿嘴胡說八道……」

  她見花衣門主居然一口否認這檔子事,心中登時又被那股怨氣充滿,低叱一聲,揮掌直進,怒劈而出。

  花衣門主不願示弱的道:「我難道還怕你!」

  她一抬羅袖,一股勁風隨著掃了出去,兇猛的撞向傷心女身上,兩人俱是存心拚命,出手根本不再絲毫留情,動作之快更是百不一見。

  兩人不願以硬碰硬,一見情形不對,各自收手暴退,暗中卻同時忖思道:「好險,若是碰上定當兩敗俱傷!」

  花衣門主身形稍退,立刻撲將過來,她絲發披灑而開,面上被那股濃濃的殺機罩滿,右掌直拍而出。

  傷心女道:「咱們便硬接一招!」

  她也瞬快的一掌迎上,兩隻手掌刹那間觸在一起。

  「澎!」

  只聞澎地一聲大響,整個室中回蕩起一連串嗡嗡的聲音,花衣門主的身子蹬蹬蹬的直往後面退去。

  「砰!」地一聲,她的身子一下撞在那兩個死去的婦人身上,那個婦人的身子突然仰天而倒。

  傷心女雙眼欲裂悲吼道:「你敢碰我母親!」

  花衣門主惶恐的道:「你說什麼?」

  傷心女道:「那是我母親!」

  花衣門主怒叱道:「胡說。」

  傷心女悲叫道:「我再不能饒你,你居然冒犯我母親的遺體!」

  兩個人始終互不相讓,又展開身手,互相搏命,這一次攻快制快,滿屋子都是兩人閃晃的影子。

  刹那間,兩人又是二十多招過去。

  金雷和胡中玉雖然無法插進手去,但對兩人的行動十分注意,當花衣門主撞倒那兩個婦人之時,金雷突然瞥見有一本小冊子自那右首那個婦人身上掉下。

  丁傑雙目如鈴的欲撲過去拿取,但金雷卻比他快了一步,將那小冊子取在手中,他詫異暗忖道:「這裡面寫著什麼?」

  丁傑激動的道:「一定是藏寶圖!」

  金雷輕輕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這樣的寫著:「寒門四十餘口俱中劇毒,即將慘死,雖然在地底之城的將無一活口,但值得安慰的是蘭蘭不在身邊,當可活著,她若知道我們是死在誰手裡,一定會給我們報仇,寒門中另—逃過死劫者是我最疼愛的婢女——蘇小芸,留箋至此,只望倆人中有一個能見著此冊,則我魂安矣,寒門幸也……殺我等者,乃是一個面貌偽善,假仁假義,口蜜腹劍的易管事,此人二十餘歲投進寒門,老夫人因看他忠厚誠篤提升他為管事,惜性好漁色,不務正業,但他善於恭維和虛套,深得老夫人之歡欣,縱有過錯也一笑置之,殊不知這正是種禍之因,他欲霸佔本門萬貫家產,不惜重金聘請江湖上最令人頭痛的百毒門,偷偷將毒藥放進水井之中,我等在不知不覺中命喪黃泉,他見我等中毒,便露出猙獰面孔,欲脅迫老夫人說出藏金之處,幸毛叔叔臨死含憤一擊,遂將此獠驚走!」

  金雷看至此處,怒聲道:「百毒門……」

  胡中玉凝重的道:「那花衣門主並非真凶!」

  金雷朝晃動的人影高喝道:「哪個是寒蘭蘭?」

  傷心女身子驀然退開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

  金雷又瞥了花衣門主一眼道:「那這位一定是蘇小芸,蘇姑娘了!」

  花衣門主怔了一怔,喘聲道:「不錯,這是誰告訴你的!」

  金雷道:「你倆本來是一家人,不知道為何竟不相識!」

  傷心女愣愣地道:「你胡說什麼?」

  金雷將那本手芨遞了過去道:「二位何不看看這個!」

  傷心女奪了過去,雙眸突然淌下淚珠,顫道:「這是我媽的手筆……」

  花衣門主惶恐地道:「你是夫人的千金——蘭蘭!」

  傷心女道:「那你就是我媽媽收留的小芸?」

  花衣門主輕泣道:「夫人待我像是親生的女兒,名份上雖是主僕,卻從不要我幹活,每三個月便把我送回自己的家,所以,每次小姐回來之時,我都沒有見過!」

  傷心女道:「怪不得你對我家這麼熟呢!」

  花衣門主道:「我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夫人遇害身盡,當時我傷心欲絕,帶著夫人留下的一本密笈,便遠去涼山,苦修武功,直等到我武功還不錯,就拜進花衣門的老掌門門下,她不但收我為徒,而且還把門主之位傳給了我!」

  傷心女輕歎道:「這幾年也苦了你!」

  花衣門主道:「我為了替寒門報仇,曾派出花衣門百幾十個弟子,流散各地,私查這個兇手,由於對方不露絲毫痕跡,始終沒找出點線索,後來,你在地底之城出現,我便日日派人注意你,表面上是和你爭財寶,暗中卻是在查你是不是我所要尋找的仇人!」

  傷心女道:「你的心機倒不小!」

  花衣門主道:「你更不差呀,我的手下派出來,你每次都發覺,而更厲害的是你始終掘著陷阱在等我,若不是此時這件事弄清楚了,也許我倆還要拚個死活呢!」

  傷心女突然問道:「你可認識易管事!」

  花衣門主道:「這個人我倒見過數次,他不但長得相當瀟灑,一雙眼睛更是厲害無比,無論何人只要和他雙目一觸,定會對他寄以最大的信任!」

  傷心女面上倏地一寒,道:「現在咱倆必須要行動了!」

  花衣門主道:「我願追隨小姐,天涯海角也要把姓易的找出來!」

  金雷道:「二位的仇人不只是姓易的,還有百毒門!」

  傷心女道:「謝謝你的提醒,金朋友,為我的事累得你們在這裡留了不少日子,現在我的仇人已有點眉目,立刻便要封閉本地,二位如果沒事,便請出去吧!」

  金雷長歎道:「二位如果和百毒門發生問題時,只要一紙相召,我便隨後趕來,不瞞二位說,在下和百毒門有著深不可解的仇恨!」

  傷心女道:「好,在江湖上也許我們還會再見!」

  金胡兩人和那個面似冷酷的少女揮手而別,兩個青年仿佛做了一場大夢,只覺這幾日的停留,自己仿佛是蒼老了許多。

  飄零的日子不知溜過多少個了,江湖中的變化是瞬息萬變的,金雷和胡中玉在地底之城數日之隔,四海村已成為一片灰燼,斷瓦殘垣,木枯磚碎,僅僅是一刹那,那名傳江湖的四海村便如殞石而去,留下的僅是歷史的名字而已!

  胡中玉目中閃著精光,望著那一片焦土,道:「我要去追蹤崔小山!」

  金雷道:「你要跟我分手?」

  胡中玉長吸口氣道:「總還有見面的日子!」

  金雷道:「我會懷念這數日的相聚!」

  胡中玉長笑一聲道:「不要忘了,你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你!」

  他的身子有若一顆瀉落的小星,直往西方奔去,他惟恐多言傷感,還是將這份共生死,同患難的情感暗暗藏在心中的好……

  金雷目中閃過一絲淚影,輕歎道:「我報了仇後會和你再相聚一段日子。」

  自古英雄皆落寞,他突然發現自己身邊一無所有,僅有生命的軀殼,留在這個世間上,當一個人站在無人的原野上時,會陡然覺得生命是那麼貧窮和空虛,是那麼微不足道的渺小,金雷此刻正是這種感覺,他發現自己所要尋找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揮揮手,他朝地底之城看了最後一眼,道:「再見,難忘的地方!」

  他踏著晨間的霜露,望著清涼的晨曦,孤獨而略顯悽愴的踏上了征途。

  清晨。

  這是個美好的開始,零落的村影遠遠地浮現著,像一幅美麗的畫面。野村、山莊、流水、孤樁、牧童、黃牛,僅這幅美景,便使人有種清新的感覺!

  金雷踏進了一個陌生的村鎮,這鎮上的店戶林立,村戶皆是生意人,只見車水馬龍,大清晨便有人自四野趕來。

  他望了道旁那間「興隆店」一眼,抖抖滿身的風塵,登上樓頭,臨窗而坐,店中客旅倒沒幾個,一看便知這家店的生意是專做午間以後的生意。

  店小二上前道:「客官,有何吩咐!」

  金雷道:「隨便來點東西!」

  店小二恭身道:「是,是!」

  原來這間「興隆店」是以賣酒聞名,凡進來這裡的客旅大多是買醉而來,因此他們很少做早晨的生意。

  店小二切了一盤醬牛肉,燙了一壺「雪花雕」另外加上兩碟應時小菜,給金雷端了過來,金雷心中孤寂,頗覺淡品小飲,也是人間絕妙之事,一個人便在那裡輕酌慢飲,望著窗外的人群,倒也相當自在!

  借酒澆愁,愁在心中,他在那酒樓中一個人喝著悶酒,居然不知不覺日上三竿,豔麗的陽光已射進屋子。

  近午,這間酒樓的生意漸漸好,無數的客旅全向這間酒樓湧來,金雷望著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心中頗有感觸。

  酒客一多,樓中登時熱鬧起來,猜拳聲,酒令聲,此起彼落,時斷時續。突然樓梯一陣疾響,那酒樓中闖進五個大漢,這些漢子皆身穿錦緞袍,身配鏢囊,腰下各插著長劍。

  由於這些漢子闖進來的不是時候,那些酒客俱是一愣,頓時全停下了筷子,滿面惶恐的望著他們。

  那些配劍漢子朝樓中一瞥,只聽一個人道:「還沒來!」

  那當中的那個濃眉大漢一揮手,道:「散開,在這裡等她!」

  這幾個漢子當真是目中無人,各自搶一個位子,點好酒菜吃喝起來,金雷看得非常納悶,心中暗暗忖道:「他們在等什麼人?」

  那濃眉漢子突然一拍桌子道:「小二——」

  店小二嚇得急奔了過來,問道:「武爺,什麼事?」

  那濃眉大漢道:「她會來嗎?」

  店小二恭身道:「會,會,她每天都在這個時候來!」

  那濃眉漢子嘿嘿一聲道:「如果她不來,我要把你的腦袋拿下來當球踢!」

  店小二面色嚇得蒼白,顫聲道:「這……」

  他摸摸自己的腦袋,嚇得急忙奔了出去!

  那店小二奔去不久,遠遠的長街上突然傳來一聲滿含淒涼的長笑,酒樓上的人全都側耳聆聽,那幾個漢子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只聽有人說道:「果然來了。」

  金雷循聲朝街心一望,只見一個長髮披亂蓬散的女人,赤著雙足遠遠的奔來,她一路奔來,指手劃腳,嘴中不是揚聲大笑,便是唱著那不成調的曲子。

  金雷一怔,忖道:「難道這些人會等一個瘋子?」

  那濃眉漢子低聲道:「等她上來再動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