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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碎心客傷心地道:「失去一切武功,怎麼能再報仇?」

  血影人苦笑道:「只要你活下去,我自然有辦法。」

  碎心客猝然心動,道:「你呢?」

  血影人沙啞地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我自然也有辦法活下去。」

  碎心客一呆道:「血影人,你就是有辦法讓我們活下去,七天后,那金船船主和金陵姑仍要來取我們性命,如果在那個時候受辱死去,倒不如現在……」

  血影人哼了一聲道:「我們可以冒一次險,也只有這條路可行!」

  碎心客心裡亂極了,長歎道:「我沒意見,全看你的了。」

  血影人望了金雷和小蝶一眼,問道:「小朋友,你們兩個願不願意我們死去!」

  金雷和小蝶,同時搖搖頭道:「不願意!」

  血影人面上掠過一絲笑容,道:「那你們一定願意救我們了?」

  金雷和小蝶又同聲道:「願意。」

  血影人激動地道:「好,那麼你們兩個分頭去找數種草藥,如果這數種藥能找全了,我和他便有活下去的機會,否則……」

  他面上陡地一黯,目光中登時浮現出一絲淚影,黯然的長長歎了口氣,拿出兩個藥單,道:「照著這單上的藥名去找,只要留意,這島上一定會有,唉唉,如果你認為能救得我們,我倆會……」

  金雷和小蝶立身而起,道:「我們很快便回來!」

  血影人望著這兩個少年男女那種焦急憂悒的神情,心中不禁泛起無數的念頭,他望著他倆的身影,忖道:「我如果有這麼一對兒女不知有多好!」

  碎心客輕問道:「血影人,你要的那些藥能配到嗎?」

  血影人嘿嘿地道:「那數種藥草遍地都是,本島不但是個金銀島,還長滿了無數的藥草,我叫他們去只不過是設法把他們支使掉,然後再和你商量幾件事情!」

  碎心客愣愣地道:「什麼事情!」

  血影人低聲道:「我看金雷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料,力氣大的使人不敢相信,如果我們要活下去,在這數天之內必須傳他一些武功招式,以便對付金船船主!」

  碎心客大笑道:「七天光景,你能傳他幾招,哈哈,他是不是個可造之材還不知道,倒是那個藍姑娘還有幾分武功根基!」

  血影人黯然地道:「試試看,也許奇跡正是落在這姓金的身上!」

  他倆又商量了一陣,天色不覺漸暗,金雷和小蝶在黃昏之時雙雙回來,各把自己所采的藥草,悉數交給血影人。

  血影人看了看樣數不錯,分類的交給小蝶,道:「請你把這些用石頭搗碎,留下那些草汁給我!」

  小蝶心中只知道些草藥可以救活兩個即將死去的老人,聞言之後,捧著那些藥草去熬煉草汁去。

  血影人凝重的把金雷叫到面前,道:「孩子,你知道我們都是快要死的人!」

  金雷苦笑地道:「我知道。」

  血影人長歎道:「現在我們以即將死去的心情,想求你一件事,這件事在任何人看來都會覺得幼稚可笑,可是在我們兩人心中卻覺得唯有這樣才可暫時保全活命!」

  金雷堅毅地道:「只要能救活你們,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血影人問道:「你不後悔?」

  金雷搖搖頭道:「永不後悔!」

  血影人高興地道:「你果然沒有辜負我們對你的期望,孩子,你曉得這些草藥雖然可以救我們的命,可是我們的武功卻都要失去,失去武功是一個武人最悲慘的下場,那種生存遠不如死亡。

  想想看,我們當年曾以顯赫的武功吒叱風雲,名震武林,如今一旦武功失去,便要遭同道的唾棄,武人的白眼,永遠永遠的受著羞辱和笑駡,那種生活是何等悲慘!」

  他話聲低沉的像是個垂死的怪獸,正對著往昔的生命留戀,對昔日豔麗的陽光悲歎,使人一聽便覺心酸不已。

  金雷沉痛地道:「我知道!」

  血影人黯然地道:「那種生活雖然不如死去好受,但我們卻寧願活在最美麗的回憶裡,也不願因受不了那種痛苦而死去,這並不是我們貪生怕死,實在是因為我們的仇恨沒有辦法洗雪,我們為了不讓仇者快親者痛,惟有在沒有死之前能看見仇人先我們倒下去,所以我們希望你能代替我們報仇!」

  金雷頷首道:「只要我有機會,定會給二位前輩報此血仇!」

  血影人冷笑道:「你不會半點武功,如何能給我們報仇!」

  金雷聞言一怔,立時啞口無言,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確,他一點武功的基礎都沒有,如何去和金船船主這種人物動手,當他想起自己在武功方面一招不會時,心中登時酸楚不已,在他眼前仿佛再一次看見百毒門高手殺害自己父親時的慘烈情景!

  他顫聲地道:「我會下苦心學!」

  血影人嗯了一聲道:「學武功要有良師,沒有良師光是靠著自己的胡練一輩子也練不出什麼,孩子,誰會傳你武功!」

  金雷看了血影人和碎心客一眼,道:「我知道你們會收我做徒弟!」

  血影人一呆道:「你果然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孩子,但是我們雖能留下生命,可是七日後,金船船主和金陵姑便要來收我們的屍,那時我們拿什麼東西來抵抗他們!」

  金雷摸了摸腰中的碧血劍,道:「我和他們拚命!」

  血影人嘿嘿地道:「上者鬥智,下者鬥力,此刻我們雖然無法鬥得過他們,可是我們總不能這樣束手待斃!」

  他長長喘了口氣,道:「孩子,在這七天之中,我們要以最高的智慧傳你七招武功,這七招有攻無守,一口氣完成,如果你能如我們希望的那樣,我們相信你連環使用,是可保護住自己,何去想,也無法解答這一招的困難!

  黎明,最後一招,也就是最後的一日,已靜靜的等著他了,當黃昏來臨之時,他曉得金船船主便要來了,那時他是否能敵得過對方,就要靠他自己了……

  黎明,黎明,金雷竟覺得黎明是個可怕的東西。

  黎明後,金雷苦苦地站在朝陽裡發愣,他昨夜雖然思索那第六招的精奇變化,但始終無法練成,他在黎明之時偷偷地爬了起來,一個人還是在練那艱難的一招。

  當他斜揚長劍吸氣吐勁之時,他忽然發現這難練的一招,仿佛與前一招頗不相連,若細加分析,則這第六招根本是單式的一招,與前數招沒有絲毫關係。

  他初學乍練,一切武學之理尚不能融匯貫通,一遇這種情形登時默默沉思不已,依著劍招苦心不迭。

  縷縷陽光照在他那紅紅的臉頰,額上逐漸的現出了顆顆汗珠,可是他卻絲毫也不鬆懈,一遍一遍的練個不歇,他倒是個勤苦的少年。

  碎心客在黎明之前便醒了,他偷偷的看著金雷練劍,心中不禁感歎萬分,想起自己初學武功之時進度緩慢,常常暗責自己愚笨,但自己卻和這少年一樣的勤奮,始能練成那絕世之武功,可惜如今武功全毀,由一個赫赫武夫一變而成為一個手無舉刀之力的人,其中變化可真大呀!

  他正在那裡默默忖思之時,忽然金雷放下長劍,黯然的一聲長歎,嘴中自言自語的說道:「唉,我是沒辦法學會了,這些劍法真是太難了……」

  他臉上那種傷心失望之情,正如一個貧苦潦倒的農夫無意中在路上拾到一塊金子,當他正歡天喜地的去換錢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只是一塊黃銅,一文不值,那種失望正是此刻金雷的寫照,許許多多的傷心塞滿他的心頭。

  碎心客沒有說話,他緩緩移身到金雷的身邊,輕輕拍了他一下肩頭,然後以手當劍擺出了一個劍式。

  他冰冷的道:「這是第七招!」

  金雷本認為第七招一定是較第六招更具變化,更加難練,哪知碎心客輕鬆的一招攻出,竟是出乎意料的容易,他愣愣地忖道:「這招怎麼這樣簡單?」

  他苦澀地道:「我上一招還不會!」

  碎心客冷冷地道:「練!」

  僅僅說了一個字,他便轉身而去,金雷頹然的歎了口氣,依照碎心客所教,擺出了第七招,哪知第七招雖然平淡無奇,但當他揮招之時,卻發現這一招較前數招更加難施,原因是這一招沒有一定的方位和步法,全憑交手的當時情形而運用。

  他沒有武學的基礎,這等富於變化的招式自然不是一學就即會,他盡他本身的才智去思索這一招的方位和變化,良久沒有一點進度。

  他苦澀的忖道:「照目前這種情形,我如何能和金船船主一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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