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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砰!」一聲巨響傳來,將回天劍客石砥中的思緒整個敲碎了。

  他輕鬆地回過頭去,只見沙子奇全身泛起劇烈地顫抖,面容有如死灰瞪著地上那碎裂的酒杯,酒汗噴濺在地上,醇厚的酒香和著夜風飄散出去。

  石砥中淡淡地笑了笑,道:「老朋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你怎麼不喝下這杯酒呢?」

  他像是沒事一樣一飲而盡,輕鬆地向沙子奇扮了一個鬼臉。

  沙子奇心中一沉,冷汗簌簌地自額角上滴落下來,一種面臨死亡的恐怖之色在他臉上顯露出來。

  他顫抖地搖了搖身子,喃喃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唉!我……」

  秘門之主恨天行嘿嘿一聲冷笑,道:「逆友,秘門十二友今夜要除去一個了!念你在秘門中曾有功績,不當場處決你,現在你隨我先去追魂宮,等待擺香堂,再論死罪!」

  沙子奇低聲歎了口氣,道:「門主若以香堂論是非,我老沙死無怨言!」

  他這時已知求生無望,只求一個痛快的死法,免去那遠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幾種厲害刑罰,所以欣然答應在香祝之前死去,而免得被秘門之主親手殺了自己。

  秘門之主恨天行目光輕輕一瞥,斜睨石砥中一眼,冷冷地道:「我們的事,等會再談。現在我們要先處理點家務事,希望閣下自重,不要插手管到別人頭上的事。你是我這裡的貴賓,不妨也請你去觀摩一番我對背叛者所給予的處罰。」

  石砥中也知道同道上的規矩,對方既然已經擺明瞭,他自然不能再插手管這件事。只是他必須要先徵求沙子奇的意見,如果沙子奇自甘接受對方審判,他也只好撒手不管了。

  他冷漠地笑了笑,道:「沙老,你的意思如何?」

  沙子奇神情緊張,道:「門主對我老沙已經夠寬大了!石老弟,這事你不要再管,在香堂之前,我還有申訴的機會。」

  恨天行一揮手,道:「行,我們回迫魂宮!」

  月黑,風高。

  天上有大片的烏雲,夜色朦朧,一條溪流嗚咽而過,仿佛繞在腳底。爬過一條陡峭的石壁,眼前是一片平臺,風在頭頂呼嘯而過,冷月還沒鑽出雲頭,遠處閃起兩盞閃爍的燈光,有如九幽的鬼火,使黑夜顯得更加恐怖。

  在追魂宮的大廳裡,燃起了三、五十根松油火炬,把整個大廳映照得通亮,除了松油火炬劈啪作響,大廳裡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秘門十二友迅速地排在兩旁,走向一方約莫一丈長、三尺寬的石桌前。

  恨天行黑髯輕輕拂動,身穿長袍馬掛,腳穿草鞋,平伸右手,五指輕輕地敲在桌面上,發出一連串得得的聲響。

  他冷漠地凝立在石桌右側,以君臨天下之姿傲然昂立,雙目冷酷地凝視虛空,嘴角上掛著一抹冷笑。

  自大廳左側緩緩走出六個大漢,排頭的那個黑衣漢子,雙手捧著一座神龕,他將神龕恭放在石桌上。霎時,五彩的布幡與七彩的簾幕在大廳中飄揚,一對粗約人臂的大紅燭高高燃燒,紫銅爐裡香煙繚繞。在石桌後一列五個神位,上面寫著秘門五祖的名字。

  佇立在兩旁的漢子俱恭身垂立,仰望桌上的神位。

  恨天行身子輕輕移動,他親自上香、長揖、磕頭,隨在他身後的那些漢子俱隨著恨天行跪了下去。

  僅有石砥中沒有跪下,他冷漠地望著這種場面,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在他腦海裡卻突然湧現無限的思緒,忖道:「秘門之主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僅從這種排場上,即可看出這個人雄心大展,顯示出超人的才幹。」

  當他斜睨跪在地上的沙子奇一眼後,他的心神突然一顫,只見沙子奇神情倉皇,全身微微地顫抖,像是遭到雷殛一樣的絕望與恐怖。

  「黑旗大管事!」

  恨天行突然道:「拿本門主的追魂劍來。」

  一個滿臉虯髯的漢子,手中捧著—柄古銅色的寶劍走上法壇。

  恨天行輕輕一掣長劍,錚的一聲暴響,一道青濛濛的劍氣彌空布起。森寒的劍光在空中連揮數次,將那斜插在壁間的火炬跳動的火焰都逼得一黯。

  陡地,各人嘴唇顫動,字字鏗鏗有力,整個大廳的人俱唱起「山門令條」:

  「秘門關上群英會,一片丹心賜英雄!自古英雄重忠義,秘門五祖神在位,斬盡天下叛離人……」

  唱罷,黑旗大管事上前大跨一步,低沉有力贊了一聲禮,道:「請門主拈香!」

  他急忙上前走了兩步,在大紅燭上再拈燃三炷香,雙手捧獻到秘門之主恨天行的手上,黑旗大管事這時開始宣會了。

  他怨毒地瞪了沙子奇一眼,道:「一炷信香透天廷,聯盟結義十二兄,當初飲血宣盟誓,今按血盟懲元兇,自今十二少一友,先毀老沙謝天廷……」

  沙子奇神情遽爾大變,絕望地發出一聲長歎,他乞憐地望著黑旗大管事,哪知對方也正怒目瞪視他,沙子奇全身簌簌顫抖,雙目之中泛現一片淚影。

  冪旗大管事念完了宣令之後,立刻倒退四步,緩緩回到排頭的位置。

  此刻所有的人俱都凝立不動,惟有沙子奇一個人跪在秘門五祖的神位前,連吭都不敢吭出一聲,默默地在神祖之前祝禱一番後,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左右侍立!」

  黑旗大管事聲音甫落,自廳外突然走進來兩個身罩紅袍的漢子,手上各執一柄霍霍閃閃的鬼頭刀,像哼哈二將一般,兩個執法劊子手異口同聲應和著。

  沙子奇呃了一聲,顫道:「門主!」

  他腳步踉蹌向前奔出幾步,跑到秘門之主恨天行的面前,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顫顫地道:「門主,你不給我老沙申訴的機會!」

  恨天行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人性的溫暖之色,他冰冷地望著腳前的沙子奇,竟連一點僅有的表示都沒有。

  沙子奇心神大顫,恍如遭受一柄銳刃片片割裂一樣,茫然的眼神裡湧出一股恨意,道:「我們結義之時,門主曾說過,秘門十二友中只要有人犯下山門令條,都給予一次申訴的機會,你今天為什麼不給我機會,是不是非要我死?如果你真心要我死,也不要拿香堂的美名欺騙我,乾脆給我一刀痛快!」

  「沙子奇!」

  恨天行冷冷地道:「你認為申訴就可以將你從鬼門關救回來嗎?」

  「我倒不敢有這種想法。」

  沙子奇冷笑道:「只是我在生死間掙扎,既然有這種機會,我老沙自然得爭取這惟一不死的一線生機。你如果真如山門令條所說的那樣重義氣,這個機會便不能不給我!」

  「好,我給你!」

  恨天行臉上的殺機陡地變濃,冷寒如刃的目光,迅速在場中各個人的臉上看了一眼,仰首望天,沉思一會,冷冷地道:「申訴只有一次,你思量著辦吧!」

  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沙子奇堅決道:「我知道,是非自有公論,如果大家認為我罪該一死,我老沙哪怕是屍落寒潭,也不多放個屁!」

  恨天行斜睨黑旗大管事一眼,道:「讓他申訴!」

  黑旗大管事雙手拈了三根信香,交給沙子奇。

  沙子奇雙手捧著信香,恭恭敬敬地獻進繚繞的紫銅小香爐裡。

  沙子奇神情莊嚴道:「五祖在上,我沙子奇已身落秘門祖位之前,說話絕無半句虛言,若心有不正,願遭雷神劈靈!」

  他冷漠地回過身來,望了黑旗大管事一眼,道:「你可以執問了?」

  「沙子奇!」

  黑旗大管事長長地吸了口氣,道:「你也是好生生的兄弟,硬錚錚的好漢,想不到今天有兄弟大義滅親告你犯下秘門山令三大罪條。」

  沙子奇冷冷地道:「那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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