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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石砥中驟聞這陣冰冷逼人的語聲,全身為之顫震,他不知這個老婦是誰,由於她問得太過於突然,一時間他竟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他深吸口氣,落寞地道:「老前輩,宇文姑娘聰穎美麗,哪一樣都比晚輩高明,這次蒙前輩相救,在下永銘不忘……」

  那老嫗冷哼道:「你若真要報答我鐵掌金婆,就快娶慧珠為妻,這次她把你從大漠救回來,整整六日夜沒有離開過你。」

  石砥中見鐵掌金婆硬要自己答應這門親事,不禁覺得非常為難,他想不到在愛情的創痛尚未平復之際,竟又遇上另一個少女的追求,他心裡驟然一痛,東方萍的倩影隱隱約約又在他眼前浮現出來。

  他長歎了一口氣,忖道:「雖然萍萍已不屬於我,可是我對她的愛卻不能因得不到她而給了宇文慧珠,那樣的愛情絕不是幸福,而是痛苦的開始……」

  他暗自神傷道:「老前輩,我曾在感情上遭遇過太多波折,因此我不敢再接受—次無邪的純真情感,宇文慧珠和我有如兄妹相待豈不更好,何必要彼此束縛呢!」

  宇文慧珠沒有想到石砥中和東方萍之間的感情是那麼堅固,她曉得自己在石砥中心中沒有激起一點遐思時,一股冷如寒冰的涼意把那顆火熱的心重重包裹起來。

  她撩起羅袖輕拭臉上斑斑的淚痕,顫聲道:「我已經很滿足了,石大哥,你待我真好。」

  這些日子裡,她不單是寂寞和恐懼,而且非常擔心和悲傷,這種種混合的痛苦,即使是一個鐵人也承受不了,然而此刻她—旦知道自己的感情被對方輕易拋諸於腦後,禁不住痛哭失聲。

  石砥中聽得非常清楚,心頭一震,痛苦與歉疚同時佈滿他的心湖。

  他偷偷斜睨宇文慧珠一眼,只見她輕顫雙肩可憐無助地坐在床沿上低聲哽咽,那種落寞神傷的樣子,令人難以忘懷。

  縞衣賽雪,人比花嬌,那腮上的淚痕斑影,使他更加感到痛苦。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忘不了這景像,快樂的時光容易消逝,快樂的景像也容易被淡忘,只有迴腸盪氣的哀痛才能永志難忘。

  石砥中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心裡的激動及悲傷絕不比宇文慧珠好過多少,他暗歎一聲,喃喃道:「宇文姑娘,請你不要悲傷,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情意,這份珍貴的感情讓我們永遠留在心底追憶」

  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心底那股鬱傷再也克制不住,那雙俊目之中不禁淚滿盈眶。

  正在這時,鐵掌金婆那雙銳利如劍的目光,冷煞地凝結在他的臉上,一股濃重的煞氣,在她蒼老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來。

  鐵掌金婆冷冷笑道:「我說出來的話還沒有人敢更改過的,你這野小子竟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我只好毀了你。」

  說罷,她的左掌疾快地抬了起來,在那潔白的掌心發射出一股紫紅色的光華,伸縮流激,看得石砥中心神劇顫,索性閉起雙目等死。

  鐵掌金婆看得一怔,道:「你怎麼不抵抗?」

  石砥中淒涼笑道:「你救我一命再毀我一命,恩怨兩消,這是最好解決的方法,我也可以減少良心上的痛苦……」

  宇文慧珠幽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見他臉上平靜得毫無驚懼之色,那種視死如歸的氣魄當真令人心折,這種真正男子氣概她還是初次見到,心中那一縷怨恨頓時化得無影無蹤。

  她惶悚地全身一顫。

  「師父!我們不能這樣做。」

  「哼!」鐵掌金婆冷哼道:「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石砥中霍地圓睜雙目,只見對方利刃似的掌緣已距離自己身前不及兩尺之處。

  他自忖必死無疑,望著斜削而來的掌刃,淡淡笑道:「晚輩在生死線上不知經過多少次死劫,可是從沒有像這般冷靜過,也許我命該絕於此。」

  「砰!」這一掌來得快速超絕,砰的一聲過後,石砥中自床上斜飛而起,他只覺得身上一痛,撞得石壁粉屑簌簌直落下來!

  宇文慧珠顫聲呼道:「石大哥,你怎麼樣了!」

  石砥中只覺身上氣血一活,竟然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他怔怔出了一會神,只見鐵掌金婆已轉過身去,獨自離開石室。

  香風輕送,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過來,只見宇文慧珠憔悴的臉靨上顯現出焦急的神色,他淒涼地一笑,在她的臉上深深一瞥,又急忙避開對方火樣的目光。

  宇文慧珠淚水簌簌的滴落,悽楚地道:「我師父外剛內軟,那一掌拍活你凝結於經脈的淤血,她不忍心見我傷心痛苦……」

  語聲未落,室外又響起一陣輕碎的步履聲,石砥中詫異地望向室外,只見西門奇像個幽靈似的悄悄凝立在門檻之外,以一雙怨毒的目光冷冷盯在石砥中身上。

  宇文慧珠花容驟變,道:「誰叫你來這裡的?」

  西門奇嘿嘿笑道:「怪不得你回神沙谷後一直回避我,原來這兒暗藏春色,躲著這麼一位大英雄,西門奇有幸總算撞見了,只可惜我來得不是時候。」

  說罷又嘿嘿冷笑數聲,只氣得宇文慧珠全身直顫。

  石砥中作夢也沒有想到西門奇會在這裡出現,他完全猜不出海心山幽靈宮和神沙谷有何關係,但從宇文慧珠的神色中,他看得出她好像非常討厭西門奇。

  他暗暗調運了一下那散失流竄的真力,只覺全身氣血暢通無阻,那渾厚的勁力並沒有因自己所受的重傷而減少。

  他哪知在那六天昏迷裡,鐵掌金婆日日給他用金鐵過穴之法治療大風所造成的內傷,渾然不覺中他身上的傷勢早已痊癒。

  他清朗的一聲大笑,道:「西門奇,你說話得留神點,當心我再打傷你。」

  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氣從他心底彌漫湧起,他只覺得全身勁力澎湃,羅盈死時的景像有如電光石火般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熊熊怒火使得他一躍而起。

  西門奇自從上次被石砥中在幽靈谷打傷之後,時時都想報回那一掌之仇,這次意外地在神沙谷見面,那股鬱結的恨意頓時傾瀉出來。

  他嘿嘿一聲冷笑,怒道:「你以為西門奇還會怕你嗎?那你才想錯了呢!我西門奇自從得到上次的教訓之後,發誓要把你碎屍萬段,使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宇文慧珠輕叱道:「西門奇,你不要以為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便可天下無敵,其實你那點東西我才看不起。」

  西門奇那次受傷之後,其父西門熊帶著他在無意之中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西門熊把西門奇送到神沙谷鐵掌金婆這裡療傷,並請鐵掌金婆指點那下半部秘笈上的武功,是故西門奇此時的技藝已非昔日可比。

  西門奇神色大變,厲道:「你真想要和我過意不去!」

  宇文慧珠冰冷地叱道:「你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來!」

  「嘿!」西門奇冷喝一聲,心中殺意倏地上湧,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

  宇文慧珠自幼被鐵掌金婆嬌寵慣了,何曾像今日這樣受別人的閒氣,她适才過度悲傷,心裡正有一股發洩不出的怒氣,她氣得柔軀泛起輕微的顫抖,冷煞的眸子射出幽怨的目光。

  她怒喝一聲,身形向前電快一躍,道:「你敢?」

  西門奇自恃和鐵掌金婆的關係深厚,沒有把宇文慧珠放在眼裡,她身形才斜飄過來,西門奇手掌已如電地在她的臉上摑了一掌。

  這一掌快得出乎她的意料,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霎時,在那潔白的玉頰上留下五條深長的指痕,紅紅的浮現在臉靨上,她花容大變,嬌軀搖搖一顫。

  「我非殺死你不可!」

  宇文慧珠驟受如此重大的侮辱,她氣得通體顫抖,大喝一聲,身形陡然直欺而來,一片掌影如水灑出。

  西門奇果然今非昔比,迎著幻化重疊的排山掌影,身形只是輕輕一晃,就穿過那疾劈而來的掌風,斜斜削出一掌,神鬼難測,那一掌宛如羚羊掛角攻了過去。

  「砰!」這種突來的變化連宇文慧珠都沒有想到,她閃避不及重重挨了一掌,只打得她口吐鮮血,整個身軀斜斜飛出五、六步遠。

  石砥中看得心頭大寒,要搶救也來不及了,他沒有料到西門奇功力進境如此神速。

  他神色凝重一曳袍角斜飄而來,大喝道:「西門奇,有種你和我鬥鬥看!」

  西門奇抬眼一看,只覺人影一閃,石砥中已落在自己身前。他不敢和對方硬拼硬鬥,嚇得急忙移形換位退了開去,神色一凝,雙目緊緊逼視在石砥中的身上。

  「誰叫你打傷她的?」

  西門奇沒有想到鐵掌金婆會在這時闖了進來,他在顧盼之間,鐵掌金婆滿臉怒氣瞪了他一眼,在那冷峭的目光裡流露出憤怒的神色。

  西門奇全身陡然劇震,顫聲道:「乾娘,是她先和我過不去的!」

  鐵掌金婆先查看了宇文慧珠身上的傷勢,氣顫地道:「你這個孩子怎麼把她打成這個樣子!」

  一縷血絲自宇文慧珠的嘴角淌下,那憔悴的臉靨顯得蒼白無比,她呻吟一聲,無力地睜開雙目望了鐵掌金婆一眼,含著淚水的眼眶又緩緩閉了起來。

  鐵掌金婆心頭一陣難過,顯得非常激動,她伸手在西門奇臉上連摑三掌,大聲喝道:「你給我滾,告訴你爹,永遠不要見我!」

  西門奇在鐵掌金婆面前可不敢放肆,他深知鐵掌金婆倔強的性格,嚇得連忙退向門檻外面。

  他好像非常不服氣,抗聲道:「乾娘,我是你的乾兒子,將來是我養老你,你這樣幫助我的仇人,我爹知道會不高興的……」

  「哼!」鐵掌金婆沒有理會門外的西門奇,她趕緊盤膝坐在宇文慧珠的身邊,駢指連點三處大穴,側過身子對石砥中道:「你快把她的手放下,再晚她就沒命了。」說完,她神情緊張的開始凝氣聚神,片刻功夫,她的雙手變得通紅,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石砥中見鐵掌金婆那種慎重的樣子,心頭也是一驚。

  雖然雙方隔了一段距離,仍然能感到對方那掌上發出熱灼襲人。

  她把掌上勁力提到十分之時,往宇文慧珠身上拍了過去,這一掌準確無比正好拍在宇文慧珠的「玄機穴」上。

  她輕嗯了一聲,接著又是數掌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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