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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達克氣眼光陡然一亮,有似爍爍寒星,兩道灰眉斜飛而起,他大袖一揚,露出枯瘦的手掌,輕柔地拍了一下。

  他的手掌緩緩拍出,一點風聲都沒有,與格雅陀那股急嘯旋激的勁道,簡直不能相比。

  但是勁風飛旋裡,突地發出輕微的「嗤嗤」聲響,格雅陀悶哼一聲,整個身軀平空退後一尺。

  瘦僧章魯巴驚道:「師兄!」

  格雅陀深吸一口氣,拔身而起,他望瞭望像粉屑般破碎去的兩隻大袖,又低頭望著樓板上兩個洞穿的腳印,枯木似的臉上浮起驚駭之色,肌肉一陣抽搐,他怔怔地望著趺坐在大杵上,絲毫不動的達克氣。

  「唉!」達克氣輕歎口氣,道:「這二十年來,你的功力竟然毫無進展,看來是參禪太多了。」

  他似是不願再多說了,搖搖頭道:「你們都下去吧!」

  病僧巴力道:「師兄,你真是不理全寺的生靈?」

  達克氣喃喃道:「天意如此。」

  他又一次的閉上了眼睛,緩緩道:「這完全要看他意念如何了?」

  格雅陀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不要以為練成了『班禪天龍瞑』便可如此。」

  他話聲還沒說完,達克氣沉聲喝道:「下去!」

  格雅陀大喝一聲,怒推雙掌,身隨掌走,躍起四尺,一式「天龍舒爪」,雙掌將擊到達克氣身上之時,十指倏然張開,如鉤扣去。

  石砥中怒哼一聲,腳下一移,自章魯巴的身旁穿過,銅鈸一揚往枯僧格雅陀的腳下削去。

  格雅陀十指飛出,一齊擊在默然瞑坐的達克氣身上。

  「嗤啦」一聲,達克氣胸前的破襤衣袍被撕裂開來,露出瘦弱無肉、根根肋骨蚵見的胸膛。

  但是他十指一觸達克氣胸膛,卻好似被霹靂擊中,忙不迭地縮回雙臂。

  就在此時,石砥中已手持銅鈸急削而至,金風犀利,及膚生寒。

  格雅陀臉色在這陡然之間,連續變幻了幾次,他已不及考慮,雙足一拳,上身一仰,斜飛而出。

  石砥中進步撩身,左臂一抖,手掌輕拂,「般若真氣」發出,一股勁道彌然射去。

  枯僧格雅陀腳步還未立在樓板之上,已見到石砥中嚴肅地發掌出招,急忙中他一掌平推而出。

  「哼!又是密宗大手印——」

  「啪」地一響,格雅陀腳尖才點住樓板邊緣,猶未站穩便被石砥中的「般若真氣」擊中。

  由於他在匆忙中發出「密宗大手印」,力道未純,所以被那股彌然真氣擊得胸中氣血震盪不已,再也立身不住,自鐘樓跌下。

  他吐出一口濁氣,在身形跌下之際,雙臂一振,手指一掏掛在胸前的珠串,猛地一抖。

  石砥中一掌逼下格雅陀,身後突地響起一道勁風,急嘯旋動,往背後擊來。

  他弓身滑步,一個大迴旋,有似風車般地轉了過來,手中銅鈸脫手射出,一道劍光,劃行一條圓弧,射將出去。

  瘦僧章魯巴眼見枯僧格雅陀被石砥中打下鐘樓,他默然不吭,一掌飛出,擊向石砥中背心重穴,想要在猝不及防之際,置他於死命。

  誰知石砥中反應迅速無比,陡然之間,翻身、飛鈸、出劍,一氣呵成,毫不停滯地疾攻而去。

  章魯巴一掌將飛來的銅鈸拍開,只震得手腕隱隱作痛,他心裡一驚之際,眼前寒芒進現,劍鋒犀利地穿過掌風,急射而來。

  他嘿的一聲,腳下微退半步,左袖一拂,往劍上卷去,右掌一縮一沉,力道陡然一加,往石砥中臍下壓去。

  石砥中雙眉一軒,劍鋒一旋「將軍揮戈」,一招二式,顫出一片淒迷的劍影,將對方攻來的雙掌齊都擋住。

  他這一式辛辣明快、詭譎的劍路行處,章魯巴左袖一截被削去,劍尖劃破他的手腕,鮮血立即滴落下來。

  這些動作都是在刹那之間完成的,等到章魯巴受傷後退時,石砥中已飄然翻身。

  他輕喝一聲,劍式回圈,疊出兩層劍幕。

  飛射而來的佛珠似是滿天花雨,齊都投入這似是銀湖的劍幕之上。

  「嗤嗤」數聲,劍光一斂,顆顆佛珠都被絞成碎屑,飛散開去。

  石砥中望著躍起的格雅陀,大喝一聲,左手一抖,三枚金羽電射而出。

  似是流星殞石掠過藍色的夜空,那三枚金羽僅閃了一閃,便聽到格雅陀慘叫一聲,急速跌落下去,在明亮的火光下消失。

  石砥中眼中閃出碧綠的光芒,嘴角帶著一絲冷漠的微笑,緩緩地轉過身來。

  章魯巴右手捧著左臂,驚駭地望向石砥中,當他與石砥中那碧綠閃爍的眼光相觸時,不由得全身一震,側過頭去。

  病僧巴力神色肅然問道:「你是何人?」

  石砥中漠然凝視著巴力,沉聲道:「在下石砥中,現在請你們下去。」

  巴力想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石砥中到底是何人。

  他冷哼了一聲,道:「你單身闖入布達拉宮,竟然如此囂張,真的是見我藏土無人?」

  石砥中眼裡碧光流轉,寒聲道:「請你們下去。」

  病僧乾咳一聲,側首道:「師兄……」

  達克氣輕歎一聲,道:「他這是咎由自取,我無可奈何,你們下去吧!」

  章魯巴兩道灰眉一動,道:「師兄,你身為本門弟子,豈可任憑中土武林之人闖入宮裡,殺害自己的師弟」

  「他又何曾拿我當師兄看待?」

  章魯巴一愕,怒道:「今夜就算毀了全寺,也不能讓他安然走出本寺!」

  他掉過頭來,對巴力道:「師弟,我們走!」

  說著,他飛身躍下鐘樓。

  病僧巴力望瞭望達克氣,默然不吭,但是從眼睛裡露出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心裡的感想如何複雜。

  達克氣道:「巴力,你可注意到活佛的遺命,不要阻截任何侵入寺裡的人,這是他的先知之見。」

  他的目光投過持劍挺立的石砥中身上,尤其是多看了兩眼那碧綠泛光的駭人目光。

  他肅然道:「否則本寺的劫難將不可免,有半數以上的門人都將是應劫中人。」

  病僧巴力沉痛地道:「既然師兄你不以本寺僧眾生靈為念,又何必管這麼多,我決不相信他一人便能夠使本寺淪於大劫不復之地。」

  達克氣歎了口氣,道:「你既然不聽,那麼就下去吧!」

  病僧巴力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一拽長袍,飛身躍下鐘樓。

  石砥中籲了口氣,緩緩收劍人鞘,低頭朝樓下一看,只見那滿是火把的庭院裡,人群散去不少,只剩下一小隊燈火,像是一條火龍似的圍住鐘樓。

  他回過頭來時,眼中碧光已經散去,仍是剛才那種樣子,使得達克氣驚異不已,問道:「你這是一種什麼功夫,完全是邪門!」

  石砥中道:「我曾經在東海之滅神島上,誤服一種果實,以至運氣之時,兩眼時而泛出碧綠……」

  「哦!」達克氣道:「據我從秘笈中所知,那大漠中神秘鵬城、城頭之上是一隻碩大的金色大鵬展著雙翅,它的兩眼之中,是嵌著博洛塔里先知在蒙古所獲得的兩枚最大的綠寶石,據他在手抄的秘藉上所記載,這兩枚綠寶石是來自更北方的鮮卑利亞,珍貴無比,能夠發出碧綠的光芒,遠達數裡……」

  石砥中盤膝趺坐在另一邊的欄杆上,仰觀達克氣,問道:「前輩剛才說過關于活佛轉世之事,以及博洛塔里先知的身世……」

  達克氣道:「我曉得庫軍的性情,他對於活佛的遺命一定不會遵從,不過幸好各寺都有代表來此,他在短時間內是不會侵犯你的,所以我不妨將所知道的統統告訴你。」

  他自寬大的袖子裡將金戈玉戟拿出來,緩緩摸挲了一下,道:「這支金戈上刻有梵文秘語,只說明它是用來啟開大門的,而那所大門如無玉戟插入匙孔,則會引動裡面的機關埋伏,來人將不能夠活著走出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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