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瑟 > 碧眼金鵰 | 上頁 下頁


  那老者哈哈笑道:「砥中,你肚子餓也不到前面說一聲,這『十絕陣』的陣法千變萬化,神妙無比,當年我自青海海心得到這殘譜時,費了六年的功夫才弄通,我昨天跟你說過,這『十絕陣』為天下陣法之最,整個陣譜為父的可說天下無人可知,虧你在兩日之中便已能領悟出五個變化……」

  他摸了摸頦下三綹長髯,道:「吃完飯後,我們下一盤棋,這回你不要讓我三子,免得我老是覺得不好意思。」

  那少年笑道:「爹爹你的精力都放在消息埋伏上,又要照管店裡生意,當然不能樣樣天下第一……」

  那老者苦笑一下道:「十麼天下第一?誰都不敢說天下第一,何況我這一點微末的功夫。」老者頓了頓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個七絕神君,他以有生之涯鑽研典籍,將琴、棋、劍、拳、內家先天真氣及陣法方面研究個透澈,此外馴馬相馬之功夫天下無人能及,為父的除了陣法一道尚可與他一較之外,其他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少年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他父親,這時一聽天下竟有如此一個人。不由得問道:「爹,人的智慧怎麼能夠將每一樣都練成天下稱絕?我想每一樣功夫,天下定有比他更好的人。」少年略一忖想道:「何況他怎能一生毫無掛慮分心之事,真正能專心學習這些絕學?」

  那老者點頭道:「你這話問得對,他曾因一件失意之事故而奮發習劍,待他學成絕藝而有殺盡天下和尚之誓,故此五台、少林、峨嵋三派遭他殺死不少子弟,後來虧得昆侖藏空大師出來,與他比試三樁絕藝,方始止住他那殺盡天下和尚之舉……」

  「哦!」那褐衣少年一揚劍眉道:「昆侖藏空大師?他是與七絕神君比哪三樣?」

  那老者兩眼望著水池裡倒映的紅霞,搖了搖頭道:「江湖上沒人知道他們比試的是哪三樣,這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了,不過自十五年前的那次比武後,天下和尚便沒有被七絕神君殺死的了。」

  褐衣少年咬了咬嘴唇道:「我有一天碰到七絕神君,倒要跟他比比陣法和圍棋……」

  那老者沉聲道:「砥中,我們石家歷代以來都是清淡自若不求聞達,惟有你年幼以來即與常人不同,我倒怕你……」他話方說到這裡,猛地一頓,倏然轉身,喝道:「誰在牆外?」一聲呻吟傳來,這老者雙眼神光暴射。一提袍角,飛身躍上牆頭。

  他「咦」地一聲,躍出牆外,只見他抱著一個滿身血跡的大漢又飛躍進院裡來。

  石砥中「啊」地叫了一聲,奔了過去叫道:「爹爹,這是誰?」

  那老者臉色沉重道:「這是你師伯的四弟子,不知他怎麼會這樣?哦!你到房裡去把我那盒藥丸拿來。」

  他盤膝坐著,雙掌迅捷地拍了拍陳雲標身上的幾個穴道,然後探掌摸在陳雲標背上「命門穴」。

  他的臉色愈來愈凝重,待到石砥中把一個盒子拿來,方始放開手,歎口氣道:「他的內腑已經被人震得全碎,真不知他怎能支持到這裡?」

  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與石砥氏中說,故而石砥中問道:「爹,他是什麼地方受傷,還有沒有救?」

  那老者抿緊嘴唇,掀開盒子倒出四粒烏黑的丸藥來,塞在陳雲標嘴裡,右手一撕,將他衣服撕開,只見他背上一個淡金色的掌印……

  「唉!他怎麼會惹上這個魔頭?這一下我……」他搖搖頭,右手貼緊陳雲標背心「命門穴」上,運集真氣撞輸過去。

  僅一會兒,便見陳雲標痛苦呻吟了一下,臉上汗珠進落,一條條青筋冒了出來,他叫道:「大師兄……大師兄……金鵬之城……」他嘶喊道:「金鵬之城,大師兄,你別拿我的金戈……」

  石砥中錯愕地望著爹,那老者皺眉道:「雲標,我是你師叔寒心秀士石鴻信哪!你怎麼啦?」

  陳雲標睜開雙眼,急驟驟地喘了幾口氣,目光凝視在寒心秀士臉上,好一會方始滴落兩滴淚珠,痛苦地喊道:「帥叔!」

  寒心秀士忙問道:「雲標,怎麼回事,你曾遇到東海滅神島的老魔頭?」

  陳雲標泣道:「師傅令我等來請你回山,不料在沙漠間遇到大師兄,他就是銷金神掌……」

  寒心秀士驚問道:「大師兄?你是說黃銓那傢伙?」

  陳雲標喘了口氣道:「他把大哥二哥三哥老五都打死了,在沙漠裡追到我,那時天空突然出現金鵬之城……」陳雲標兩眼茫然地望著昏黯的蒼穹,喃喃地道:「好大的金鵬,好亮碧眼……」

  他「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臉上肌肉痛苦地抽搐著指指懷裡,痛苦地道:「這……

  這是金戈……沒被大師兄搶去,沙漠裡風沙好大……」

  他呆板地移動了眼珠望著石砥中,嘴唇蠕動著道:「師弟,替我……報仇……」

  石砥中兩眼早被淚水充滿,他咬一咬牙道:「我一定替你報仇!」

  陳雲標似是笑了一下,然後望著寒心秀士道:「師傅請你回去,師……」

  他悲叫一聲,終於噴出一口鮮血,話都沒能說完。

  寒心秀士緩緩仰首望天,默然地凝視著薄暮籠罩的天空,良久歎口氣道:「果然金戈替本門帶來禍害,唉!事到臨頭也避免不了。」他側身道:「砥中,明天跟我到天山上,也好見見你的師伯。」

  ***

  山頂皚皚的白雪,被陽光反射出一片聖潔皓白的淡淡光芒,在山腳下有一條小徑盤旋直上,循著小徑可看到一些青翠的樹木。

  這是天山南麓,陽光照射的地方,除了冬季外,其餘季節卻是沒有結冰,山谷中樹林蔥翠,怪石奇花到處可見,山中有雪水循著山溝流下,是以土壤肥沃,花草繁生。

  一座崖壁下,掛滿長長藤蔓的樹林邊,有著一塊寬闊的平地,數棟竹屋直立在這兒,長長的蔓草纏著屋簷,長滿了屋頂,一直垂到窗外,掛在牆邊隨風飄蕩。

  山谷裡靜靜的,沒有一絲聲息,風似乎都放輕了腳步躡足而過。

  這時,自山谷進口處,兩條人影閃了進來,轉眼越過兩重山壁來到這塊平地上,左道那個老者三綹長髯,正是寒心秀士石鴻信,而在他的右首則是石砥中。

  石砥中抬頭望著高聳的天山,笑著道:「爹,這山上的白雲好象在做鬼臉一樣,變化得好快!」

  石鴻信微微地笑了笑,忖道:「砥中到底沒有經過什麼危難,一點都不知道人間正是危機四伏,其實讓他在家我也不放心,還是跟在身邊較好,這樣也有個照應……」

  他拉住石砥中的手,道:「砥中,你注意一下,千萬不要疏忽,等會聽我的話行事啊!」

  他話未說完,便聽到谷裡一陣狂笑響起,兩道人影鬼魅一樣從樹林後飛射出來。

  石鴻信眉毛一豎,喝道:「來者何人?」

  「嘿嘿!」那兩條人影自半空中陡然刹住,飄落地上,左首一個獅鼻闊口,亂髮披肩的壯漢,冷笑了兩聲,狠狠地望著寒心秀士,道:「大爺乃東海滅神島主座下二弟子大力鬼王米望一,來者何人?」

  他那右首的蒙面客陰惻惻地道:「別問了,他就是寒心秀士。」

  石鴻信冷冷地望著眼前的蒙面客道:「黃銓,你還認得我?」

  石砥中雙眉一軒道:「爹,他就是銷金神掌黃銓?好狠毒的傢伙!」

  銷金神掌黃銓眼中露出凶光,磔磔怪笑道:「好大膽的小鬼,你想死了?」

  石鴻信雙眉微皺,心知今日面對兩個邪門高手,恐怕討不到好處,而屋裡竟然杳無聲息,師兄又不知如何,一念及自己的兒子,不由得有點驚慌。

  但他仍然鎮定,問道:「掌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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