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瑟 > 白帝青后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
可是凌千羽進房之後,卻沒有把被褥掀開,睡到床上去。 他靠在太師椅上,腦海之中思潮起伏,想到了許多的問題。 他倒不是為即將到來的一場決鬥而煩憂,對於白帝的武功,他自信有力量可以加以擊敗,也有辦法可以跟白帝化敵為友。 他認為只要跟白帝聯手,當場就可以揭穿老夫人的真面目。 當然,想像終歸想像,也許事情不可能那樣順利,尤其是白帝的為人,他只從父親那兒聽到過,或許白帝不會為了那封秘函而犧牲多年的聲譽。 但是,凌千羽相信無論老夫人佈下怎樣厲害的陷阱,他終能化險為夷。 他現在所顧慮的倒是羅盈盈。 這個使他難以忘懷的女人,有著特殊的身世,矛盾的性格,使他都弄不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 尤其是今晚她送來的那個紙條,更使得她的立場模糊不清起來。 這件事有兩個可能,一是她真心為了凌千羽,這才冒險前來,投函示警。 另一個可能則是讓凌千羽思疑不定,影響判斷,而落入老夫人的算計中。 凌千羽想了一會兒,望著桌上的那盞明燈,訝然失笑道:「她是否真心對我,過了今晚自然明白,我又何必多憂慮呢?」 他說完了這句話,立刻就明白這是自己欺騙自己。 無論羅盈盈對他怎樣,他絕不可能忘掉她。 否則,他在瞭解了她的大部分身世之後,也不可能還是念著她。 更不可能的是,他在懷疑她的用意後,小用一點心計,卻時時都覺得愧疚。 一個男人,當他愛著一個女人,明知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卻會相信她,讚美她。 同樣的,一個女人也是這樣,當她深戀著一個男人時,她能夠為他捨棄一切,連性命也在內。 可是當她不愛那個男人時,她會毫不留情地把他當一隻穿破了的鞋樣,踢得老遠…… 不過,女人還有一點跟男人不同,那便是當她愛一個人時,什麼都不要,只想得到這個男人,可是當她到手後,她卻什麼都想要。 凌千羽默然思忖了良久,覺得自己已不像初出江湖那樣,彷彿他在遇到了羅盈盈後,已經長了十歲。 記得以往在那人跡罕至,飛鳥絕跡的山谷裡,他在練功之暇,時刻見到師父一人坐在屋角發愣。 當他問起來時,師父會說些他所聽不懂的話。 每次他都會疑惑地再度詢問,每次他的師父也都以同樣的一句回答他。 「等你長大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可是當凌千羽過了二十歲,自認已經長大時,他對於師父說的那些話仍然不明白。 直到二十一歲,他的師父臨終前對他透露一個秘密,他才知道跟他相依為命,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師父,便是他的父親。 到了那時,他才知道父親這麼多年來所懷念的是他的母親。 對於母親的印象,他搜遍了記憶也找尋不出來,但是天性中的慕孺親情,使他急於追問母親的下落…… 淡淡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他喃喃地道:「為什麼母親的下落需要當面問青后呢?」 這些年來,他始終想不通這是什麼理由,他也曾為這句話設想出許多的可能,結果終歸是空中樓閣,無補於實際。 不過他已漸漸明白父親在沉思時,為何面上現出那種痛苦的神情。 直到現在,當他發現了自己的愛人時,他再度想起了父親往日所說的那些話,他才瞭解話中的含義。 他遇到羅盈盈才不過半個月的工夫,便已如此痛苦,可以想見當年他父親十多年中,心理上的負荷是何等沉重,那份思念又是何等的深遠…… 難怪他面上的皺紋是那樣的深,那樣的多了…… 凌千羽一向自認是個理智很強的人,能夠憑藉著自己的毅力,克制情感的衝動。 但他發現無論一個理智多強的人,當他陷入情感的深淵時,他那堅強的理智無法使他從深淵裡拔升出去。 他痛苦地想到這裡,倏然憬悟出一件事,凜然忖道:「假如老夫人知道我對羅盈盈的情感如此之深,她用不著什麼陰謀,只要控制住羅盈盈,便可對付我了,這樣豈不等於害了盈盈!」 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手腕微動,拔出了金劍,室內閃過了一絲顫動的光芒,隨即便凝聚在他的眼前。 凌千羽凝目望著那金色的劍刃,覺得心底浮起一絲興奮。 每次當他拔出金劍時,他便有一種特殊的興奮,跟第一次從父親手裡接過這把劍一樣。 他那紊亂的思潮,隨著劍光的浮動,漸漸平伏下去,心中只剩下一個意念:「別辜負了這支好劍!」 他揮動了一下金劍,那璀璨閃爍的劍光,有似騰展飛舞的金龍,寒凜的劍氣,充盈了室內,連燭光都在搖曳不定。 凌千羽舞了一套劍法,心情已經定下不少,於是他收劍入鞘,開始盤膝運起功來。 真氣運度三大周天,凌千羽緩緩地醒了過來,只聽遠處已傳來更聲。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啟開房門,正想找人倒盆水來盥洗一番,卻發現金、銀雙槍手持兵刃分立兩旁,替他守夜。 他微微一愣,金槍客程步雲已微笑道:「凌大俠,你醒來了?洗臉水我們已經倒好。」 說著便放下金槍,把水桶提了過來。 凌千羽嘆了口氣道:「唉!你們這是做什麼?在下真不敢擔當。」 銀槍客徐一平恭然道:「凌大俠,這只能聊表我們一點心意。」 凌千羽道:「唉!雷總鏢頭也太不像話,怎麼可以讓你們做這種事?」 程步雲道:「凌大俠,這不關總鏢頭的事,是我們自願的,能為你服務,是我們的榮幸。」 凌千羽感動地道:「謝謝你們!」 徐一平把面盆手巾準備好,道:「凌大俠,請洗臉。」 程步雲道:「凌大俠,小的這就去把稀飯拿來。」 凌千羽搖頭道:「不用麻煩,我的肚子還很飽,哦!雷總鏢頭起來了沒有?」 程步雲道:「總鏢頭沒有睡,此刻正在前廳,要不要去請他?」 「不用了。」凌千羽道:「我洗完臉去見他。」 他很快地梳洗完畢,這才發現程步雲已捧著一襲新做的紅衫站在那兒。 他微微一愣,道:「程兄,這是……」 程步雲道:「這是我們兄弟臨時請人定做的,不知適不適合?」 凌千羽真是非常感動,他除了道謝之外,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這時才明白助人的樂趣,以及給與屍個人的啟示和意義。 換好了長衫,他在金、銀雙槍的引導下,到了前廳。 沿路之上,凌千羽便發現燈光通明,不時有三五成群,佩刀帶箭的勁裝大漢巡夜。 他這一跨進大廳,發現門口除了有人守衛之外,廳裡已黑鴉鴉地坐滿了一屋人。 大廳裡燭光通明,如同白晝。 九環金刀雷剛正跟南天孤劍謝育青等人圍在一張方桌之前商討事情,他一見凌千羽入廳,立即率先迎了上來。 他含笑道:「凌兄,你睡得還好吧?」 凌千羽道:「還好,雷兄,你們沒睡?」 雷剛道:「我們都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剛才才起來。」 凌千羽跟謝育青等人見過禮後,一齊坐好,這才問道:「雷兄,你們這樣,好像有什麼大事?」 雷剛道:「凌兄,傍晚時分,我曾派出二十多名鏢師出外,向各路而來的江湖人物發出飛柬,準備阻止他們趕到城外觀戰,不料發現他們事先已得到一份請柬!」 「哦!」凌千羽問道:「什麼請柬?」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