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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自從雞公山的事件發生以後,不久,穆家船就消失在茫茫的長江之中,漢口鎮幾乎無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有的說她們溯江而上,去了四川。也有人說她們駕船出了大海,就是沒人真正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張鐵嘴見聶十八一時愣住不出聲,問:「聶兄弟,你怎麼了?擔心她們的安全?」

  「我是有點擔心。」

  「放心,我知道穆家父女武功極高,為人更十分機警,她們不會有事的。」

  鬼嫗瞭解聶十八的心事:「聶兒,你是不是想去尋找她們?」

  「是!媽,我曾答應過她們,嶺南事情一了,我便去漢口尋找她們的。」

  張鐵嘴說:「你既然與她們有約,她們會在漢口鎮附近一帶等候你的,只不過沒人知道罷了。聶兄弟,你要是去了,說不定她們就會出來見你。」

  「張叔叔,要是這樣就好了!」

  跟著鬼嫗他們的談話又轉到其他事情上去,直到深夜才散。第四天,來賀壽的人便紛紛向鬼嫗告別,三五成群,四六結伴,離開幽谷大院,來到老林草廬,然後向四面八方分散,北上湖廣,東韶州、江西,南下清遠、廣州,幽谷大院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元宵節過後,聶十八準備下山了。鬼嫗十分不放心聶十八一個人在江湖上走動,擔心他太忠厚老實了。打算派一個伶俐的小廝,跟隨聶十八下山,使聶十八在路上也有一個人伺候。為了這事,她特意向黑豹請示。黑豹聽了一笑:「你擔心聶兒在路上有危險麼?」

  「爹!聶兒毫無江湖經驗,人又老實,女兒實在有點不放心。」

  黑豹搖搖頭:「女兒,我不知你是太溺愛聶兒子,還是對他不瞭解。聶兒雖然為人忠厚老實,但遇上有什麼危險,他比黑豹更機警敏捷。他從小就在雞公山上打獵為生,一個人在深山老林中混到了十八歲,沒有一定的機警、敏捷和勇敢,恐怕早已喪身在餓狼虎口之中了,哪能活到十八歲?何況他現在一身絕技在身,就是暗箭毒藥也傷害不了他。明刀明槍的,就是一流上乘高手也勝不了他。你擔心他什麼?你還是讓他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吧。這樣。他才能學到秘芨上學不到的東西。要是你左擔心右害怕,不讓他一個人行走,他還能有長進嗎?正所謂慈母多敗兒。你要是想他今後能相當重任,就應該放手讓他一個人到外面闖蕩。何況他一個人不是沒有在江湖上走過,多多少少也有一定的經驗和教訓了。女兒,放心,聶兒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他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的。一個人不經過艱苦磨練,又怎能成大器?」

  「爹這樣說,女兒只好讓他一個人下山了。」

  「不錯,讓他一個人到江湖上去。女兒,其實我比你更關心聶兒。」

  「女兒知道爹對聶兒的苦心。」

  「其實聶兒一個人下山,不但行動方便,更不會引起江湖人士的注意。要是帶一個人在身邊,就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怎會這樣的?」

  「聶兒無論以外表和氣質看,都是一個純樸老實的山裡人。要是帶一個小廝或者書僮跟在身邊,他就要打扮成一個書生,或者是富家公子了。可是他的談吐和舉止,完全不像一個書生和什麼公子少爺,這不叫人生疑?所以不如叫他恢復自己的本相,一個有事出外的山村人來得好。這樣無論什麼人都不會注意他了,豈不更好?」

  「爹說的是,聶兒的內功,已達到了反樸歸真的化境,任何人在外表上也看不出聶兒是位身懷驚世駭俗武功的上乘絕頂高手,讓他恢復獵人的本相在江湖上行走,真的是誰也不會去注意。」

  「所以你在聶兒的衣著打扮上儘量要簡樸為好。當然,獵戶也有富裕的,但別太過侈奢了,不然,又引起江湖人士的思疑了。」

  「爹!我明白了。」

  聶十八臨下山的前一夜,聽雨軒中幾乎是長夜燈火不滅。鬼嫗和小蘭親自為聶十八打點行裝,帶上路上足夠使用的金銀珠寶固不必說,更帶上了黑豹為聶十八特別打制的豹形暗器。鬼嫗該要說的話都說了。該吩咐的事項也吩咐完了,她在燈下深情地望著聶十八。兩年多來的相處,她太難忘了。聶十八讓她恢復了母性天然的愛,也給她帶來了人間的溫暖和幸福。也是她對未來的希望。臨別的,她似乎有幹言萬語還要對聶十八說。但她想的都說人似乎又沒有說完。千言方語,凝結成這麼一句話:「聶兒,江湖路上你要多珍重!」

  鬼嫗要不是身負幽谷大院的重任,她會不顧一切帶看小蘭,跟隨著聶十八在江湖上行走,一路上護著他的。要是這樣,就違背了黑豹的用意,令聶十八不能在江湖上充分發揮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只能像她身邊的小鳥,飛不高也飛不遠,更不能與風雲搏鬥,經歷霜雪,淩空展翅,直沖雲霄了。所以她將牙一咬。讓聶十八似孤雁般的,在江湖路上與風雨搏鬥。

  第二天一早,聶十八渾身上下打扮得像一位典型的深山獵人,頭戴遮陽擋雨斗笠,身穿青色長軸繡邊的獵裝,腳踏鹿皮靴,腰插他那柄鋒利的小獵刀,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風,背上行裝和水囊乾糧,離開了幽谷大院,鬼嫗和小蘭送他出竹迷宮,仍依信不舍地送他到了林中草廬。聶十八說:「媽,蘭妹,你們回去吧。別再送了,回去陪伴爺爺吧。」

  鬼嫗歎了一聲,深情地說:「聶兒,那你去吧,媽不再送你了。今後江湖路上,處處小心,別太相信人了。媽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不放心你為人太忠厚老實。」

  「媽,你放心好了,我會小心的。」聶十八又向小蘭一揖。小蘭問:「哥!你這是幹什麼的?」

  「蘭妹,我有件事要拜託你的。」

  「八哥,你說吧!」

  「我走了,你今後就要多些看顧媽和爺爺,尤其別令媽太過辛勞了。」

  「哥!你放心,我會好好伺候媽和爺爺的。你也要每年年底對在回來,不然,媽和我就會到江湖去四處去尋找你了。」

  「哪怕千山萬水,到年底,我一定會趕回來給媽和爺爺拜年,與大家團圓的。」

  「這樣,我和媽就放心了!」

  聶十八再次拜別母親,施展輕功,往北而去。他越過幾重山時,回頭再望,只見母親仍站在林中草廬最高峰的風雨中,翹首遙望。

  聶十八不由一陣激動:母親對自己太好了,她的一顆心全放到了自己身上。他在山峰上揮手搖動,激情地高喊:「媽媽,聶兒一定會回到你身旁。媽媽,你回去吧!」

  聶十八真氣異常的渾厚,中氣充盈,遠在幾十裡外,聲音仍能在北風呼呼之中,清晰地傳到鬼嫗耳中。鬼嫗眼中噙著淚花,舉手揮舞,說:「聶兒,媽在等著你。」可惜她的真氣不及聶十八的渾厚,話送不到聶十八的耳中。當聶十八的身影在天際消失後,她仍似石人般立在山峰上,半晌不動。小蘭在旁邊說:「哥走遠了,媽,我們回去吧!」

  鬼摳點點頭:「丫頭,我們該回去了!」她帶著倦慵和小蘭慢慢步下山峰。

  聶十八其實並沒有走多遠,他擔心母親仍在目送自己,不願回去,所以閃身在草叢中,見母親和小蘭下山了,他才放心趕路北上。

  這時的時令是雨水已過,驚蟄來臨,嶺南早巳是春花怒放,桃紅柳綠,春雨紛飛:而嶺北,仍然是寒風料峭,曠野無人。但卻是晴朗天氣。似乎南來的暖流,為五嶺擋住了。

  這時的天氣,與聶十八第一次過嶺南差不多,也是新年過後不久。但這時的聶十八,已非三年的的聶十八了。人增長了二歲,而武功卻增長了數倍不止。當時聶十八每天的行程,從早到晚,不過走一百里左右。而現在,千里之遙,卻似乎近在咫尺之功,轉眼可到。他可以在一線天峽谷的狂風怒雪中施展手腳。來往縱橫如飛,揮灑自如。如今在這寒風料峭之中行走,簡直是小菜一碟,不當怎麼一回事。他像武林中第一流的拔尖高手一樣,數九寒天,身穿單衣而不覺得冷,三伏酷暑,身披重裘,而不畏其熱。鬼嫗為了不讓他異于常人,仍將他打扮成一般獵人一樣,所穿衣物,不多也不少。聶十八在連綿的崇山峻嶺中,走藍山,過新田,經常寧,直取衡州府城衡陽。下午時分,他已出現在兩陽南面的回雁峰了。

  回雁峰,是南嶽衡山七十二峰之一,樹木森森,風景秀麗,一到衡陽城郊外,這是已屬湘江河床平原了,大道上來往人不少。聶十八不便再施展輕功,打算如常人般徒步入城投宿。他剛繞過峰下一處山坡,便聽到一位老婦悲天聞地的哭聲,跟著又是一個中年婦人的大聲喝:「吃不飽的死老鬼,給老娘滾出去!要哭到外面哭個夠!」

  老婦在悲哭中哀求:「媳婦,我、我、我好餓呵!求、求、求你讓我再吃一點。」

  「你還嫌沒吃夠麼?滾出去!」

  接著「蓬「的一聲,聶十八聽出老婦給那兇惡的婦人扔出門外了,老婦更是悲天搶地大哭大哭起來了。

  聶十八不聽到則已,一聽到不由大慟了!暗想:世上居然有這樣不孝的惡媳?不怕會有報應麼?身不由己地便奔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走近一看,只見一個面黃肌瘦,頭髮全白的老婦人,果然給她的惡媳婦到門外的凍地上,眼淚鼻涕流了一面。這是山峰下樹林中一間孤零零的草屋,四周沒有人家。聶十八看得實在不忍心,走過去將老婦人扶了起來,讓她在門口的一個木墩上坐下,並安慰她說:「老婆婆,別哭,別哭,你是不是餓了?我身上有乾糧、肉乾的,我給你。」

  驀然,聶十八聽到身後一聲大喝:「你是哪裡跑來的野小子,敢來管我們的閒事?你想活命的,趁早給老娘滾開!」

  聶十八回身一看,只見一位手粗、腳粗、腰粗的中年村婦,叉著腰,兇神惡煞地站在門口上,怒目瞪觀著自己。聶十八不想與老村婦一般的見識,忍著氣說:「大嫂子,這就是你不對了!」

  「上什麼?你敢說老娘不對?」

  「你當然而對啦!你不怕不孝順婆婆,不善待她老人家,還將她扔出門外,更加令她挨餓受凍,對嗎?」

  「你以為這餓不死老鬼真的餓著了嗎?老娘沒給她吃的?」

  「我明明聽到她老人家哭著說娥了,求你給她再吃一點,你還說她設挨餓?而且她老人家面黃肌瘦的,不挨餓,會變成這樣?」

  「這老不死的讒鬼,你就是將她丟下油缸,她也不會胖的。小子,你知不知她過年到現在,她吃了老娘的多少東西了?」

  「她吃了你多少東西了?」

  「小子,你這麼好,怎不問問這吃不飽的老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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