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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宏法禪師十分托大的笑道:「小施主,以你這等年紀,竟然敢向少林挑戰,足見你豪勇之志,不減尊大人少許,貧僧念你的孝心可欽,再給你一個方便吧!」語音一頓,指著身前尺許之處,接道:「小施主可在離我尺許方位,出手攻刺貧僧十劍,如能迫得貧僧還手,或是裂我寸許衣衫,那就算是小施主獲勝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怔,脫口道:「這個,區區太佔便宜……」

  但他忽又想到,人家乃是借此機會,成全自己,我如是硬逼他起身應敵,不就等於辜負了他一片好心,反而誤事了麼?轉念至此,連忙咽住了話聲,改口道:「掌門人身為一派之尊,區區不過是武林末學後進,讓我十劍,也算不得什麼的了。」嗆啷一聲,長劍立告出鞘。

  雷剛在旁,瞪著眼直發愣,他不明白,這宏法禪師怎敢如此托大?

  哈哈狂劍甘布衣的劍法,在武林之中,幾乎已是乏人可敵,即使宏法禪師身為少林掌門,也不該如此托大,自取其辱。

  尋思之間,只見小主人欺身而上,平劍刺向宏法。

  這一劍攻取的部位,乃是宏法禪師的臂肘之間,勢子雖然不快,但因宏法禪師說過不還手,是以眼看石承先一劍已然刺出,宏法禪師依舊含笑盤坐未動。

  容得那劍尖觸及宏法僧衣之際,卻聽得石承先驚詫的歎息道:「掌門人好深厚的定力……」右臂一縮而回,接道:「咱們不必再試下去,區區認輸了!」

  雷剛呆了一呆,一想:「公子怎麼一劍尚未使完,就要撤劍認輸了?」忍不住脫口大叫道:「公子,你可不能認輸,否則,咱們就得再等三年……」

  石承先皺眉道:「大叔,叫小侄這等出劍攻那不肯移位還手之人,小侄是辦不到的了!」

  雷剛大奇道:「為什麼?這是他自己願意的!」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小侄不能弱了師父的名望,自是只好再等三年了。」

  雷剛聽得怔了好半天!

  他無論如何,也弄不清小主人此時此地,怎會忽然想起師門名望這件事來?

  敢情那石承先在長劍觸及宏法禪師僧衣的刹那,他陡然間憶起在四絕谷中,師父曾經說過,他有生以來,雖是傷了不少壞人,但卻從來不先人一步拔劍!

  此刻,自己竟是出劍去刺擊一個決不還手之人,豈不有違師父的教誨了麼?

  是以,石承先明知宏法禪師不會傷在自己劍下,但也無法真心攻出。

  宏法禪師這時也呆了一呆,道:「小施主,尊師是武林中哪一位高人?」

  石承先抱拳當胸,微微一笑道:「在下的師父,武林中人稱哈哈狂劍。」

  宏法禪師忽然離座而起,合十道:「老衲罪過……」語音一頓,目光轉向慧因大師道:「師叔,這位石施主既是甘老施主的弟子,師叔怎地不先向本座說明?」

  慧因大師臉上一派肅容,起身恭應道:「掌門人,老衲适才只道石施主既是乾坤一劍子嗣,一身武功,自是不會別有師傅,是以,疏忽過去,以致未曾向石施主詢問他的師門是誰……」合十一禮,俯首而立。

  宏法禪師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師叔請坐,本座錯怪你了!」

  慧因大師這才籲了口氣,道:「多謝掌門人恩典!」

  宏法禪師掉轉目光,向石承先道:「小施主,令師甘老施主,于我少林有保全之德,其中詳情,貧僧無法一時對你講說明白,貧僧只能告知小施主一點,那就是甘老施主有權要我少林子弟,替他做任何一件事,縱是粉身碎骨,亦不許皺眉拒絕!」

  石承先可沒想到,師父在少林僧人的心中,竟然有著這等崇高的地位,當下抱劍一禮,道:「掌門人好說,區區只是師父的弟子,自然不便向掌門人有何要求……」

  宏法禪師連忙搖頭,笑道:「小施主,你這就太客氣了,甘老施主的衣缽傳人,與他自己有何分別?如是小施主再要這麼說,那就是瞧不起我少林子弟了。」

  石承先接道:「在下決無此心,只是,只是……在下還不想仗恃師父的名頭來此行事啊!」

  宏法禪師大概深知少年人好勝之心,當下笑道:「小施主,令師仙蹤不現武林已久,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石承先道:「家師託福,甚是強健,有勞掌門人問候,在下這廂代師父向掌門人謝過。」

  長劍入鞘,抱拳一禮。

  那宏法禪師連忙還禮道:「不敢,小施主哪一日見到甘老施主,還望代貧僧向尊師叩安……」話鋒一轉,接道:「小施主,貧僧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石承先道:「什麼話?掌門人直說無妨。」

  宏法禪師道:「想那甘老施主退出武林,已有三十餘年,傳言此老隱居四絕斷魂谷中,不知是否屬實?」

  石承先道:「不錯,家師正是隱居在那裡!」

  宏法禪師慈眉一揚,接道:「小施主投身在甘老施主門下,可是尊大人乾坤一劍帶領入谷的?」

  石承先聞言,暗道:「他如此詢問,必是有原因的了!」

  當下搖頭道:「不是。」

  宏法禪師一怔道:「小施主是怎生入得那四絕谷的?貧僧據那傳聞之言,知道這四絕谷無人可以入內,除非像令尊大人乾坤一劍這等與甘老施主交情極深之人,可以領你前去,貧僧還想不出誰能……」

  石承先不等他再說下去,接道:「掌門人,在下乃是在我雷大叔引導之下,親自跳入谷中。」話音一頓,向雷剛一笑,道:「掌門人如是不信,在下可請雷大叔向掌門人作證!」

  雷剛應聲道:「不錯,老夫正是引導公子前去之人。」

  宏法禪師點頭道:「雷施主可曾見過甘老施主?」

  雷剛道:「沒有!」

  宏法禪師一怔道:「為什麼?」

  話已出口,他方似覺出口氣不對,連忙開口,微微一笑,接道:「貧僧只是想明白,雷施主為何不去拜見甘老……」

  雷剛的為人,雖是忠義豪勇,看似一位粗心膽壯之人,但可也不是笨蛋,宏法話音一落,他忽然心中一動,忖道:「這和尚如此喋喋不休,莫非是想套我的話麼?」當下冷哼了一聲,道:「老夫見不見那甘大俠,與你這位少林掌門大師,又有什麼關係?你這等盤來問去,不嫌麻煩,老夫可就聽的有些不耐煩了。」

  宏法禪師笑道:「雷施主莫生嗔念,貧僧不再多問便是。」

  石承先眼見雷大叔又要跟宏法掌門爭吵,忙道:「大叔,你就少說一句吧!」

  雷剛兩眼一瞪,冷哼道:「公子,你沒有聽出來麼?」

  石承先道:「聽出什麼?」

  雷剛道:「這位掌門人有些不相信你我之言。」

  石承先笑道:「怎麼會,大叔不要多說了!」

  雷剛憤憤的哼了一聲,果然不再說話。

  宏法禪師訕訕一笑道:「雷施主多心了!」語音一頓,合十接道:「小施主,你拜在甘老施主門下之事,是在尊大人出事之先麼?」

  石承先道:「不是。」

  宏法禪師迷惑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小施主是在尊大人出事以後才去的麼?」

  石承先道:「不錯。」

  他大概也覺著宏法掌門人這等絮絮不休的問來問去,甚是惹人討厭,話音略為一頓,立即接道:「掌門人,在下本是來此求見貴寺澄因長老,掌門人礙于少林規戒,無法叩關求見,實是令在下失望得很,不知掌門人是否尚有別的辦法可以通融一下?」

  宏法禪師沉吟了一陣,道:「如果小施主真是甘老施主弟子,此事就十分容易的了。」

  石承先心想:「好啊,他果然不信我是甘布衣的弟子,雷大叔原來沒有錯怪於他……」動念之間,心中也不禁有些生氣,沉聲接道:「掌門人要怎的才能相信在下之言?」

  宏法禪師道:「這也很容易,貧僧少不得要試上一試小施主的劍法,是否甘老所傳……」

  石承先忽然笑道:「很好,在下候教便是。」

  他知道此刻別的話都是無益,話音一頓,立即又將長劍掣出,接道:「掌門人請。」

  宏法禪師微微一笑,道:「貧僧只想向小施主領教一招,劍法,用以證明施主身份,得罪之處,尚祈見諒……」

  回頭向那小沙彌取過一支寶劍,一領劍訣,目光電射石承先,接道:「施主小心了。」

  寒光乍吐,刷的一劍,平平刺了過來。

  石承先雙目精光四溢,暗道:「少林劍法,果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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