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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石承先道:「老前輩,這四絕谷底,離弟子躍下之處,一定是很高的了。」

  甘布衣笑道:「不錯,約有千丈以上!」

  石承先道:「你老适才可是說,任何人如想由那崖上躍入谷内,結果必將粉身碎骨麼?」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搖頭道:「老前輩,弟子不是很好麼?」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麼?那是因為有老夫在崖下接應的緣故,否則,在縱然有你爹爹一般身手,只怕也難以自千丈高處躍下,而不曾受到一絲傷害的……」

  石承先恍然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你老又怎會知道弟子要拼死跳入谷中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應道:「這個麼?天機不可洩露,恕老夫先賣上一個關子了……」語音微頓,眨了眨眼,接道:「孩子,咱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石承先道:「你老說到,任何人要想入谷,就必須經過三處設有禁制的入口。」

  甘布衣道:「對!老夫那三處禁制,佈置的十分奇妙,縱是九大魔首重現,也難以全身而退,是以老夫方能在這四絕谷中,過了三十年太平歲月!」

  石承先笑道:「老前輩,不知你老用的何等禁制,竟然具有這麼大的威力?」

  甘布衣道:「迷魂藥粉。」

  石承先聽得一呆道:「迷魂藥粉麼?」

  甘布衣道:「怎麼?你莫非不信?」

  石承先道:「弟子……弟子……」忽然歎了一口氣,住口不語!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麼啦?說呀!」

  石承先緊閉著雙目,低聲道:「以你老人家的名望,怎麼能夠使用那迷魂藥物來阻人入谷呢?」言下之意,似是對甘布衣這等做法,甚是鄙視!

  甘布衣突然仰頭大笑道:「孩子,你敢情是有些不恥老夫這等手段?」

  石承先依然不曾睜眼,口中卻道:「弟子不敢!」

  甘布衣聞言,竟是長長的歎息一聲,接道:「孩子,老夫如非靠了這迷魂藥物之助,阻住了入谷之人,只怕三十年前,老夫就已被人碎屍萬段了。」

  石承先聽得混身一震,兩眼大睜,道:「這怎麼可能?」

  甘布衣道:「當然可能,孩子,試想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若想在仇敵環伺之下求生,除了憑仗藥物自衛,又能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呢?」

  石承先茫然道:「武功全失?你老說的誰?」

  甘布衣大笑道:「這四絕谷中,除了老夫,別無他人,自然說的老夫自己的了。」

  石承先呆呆的瞧著甘布衣,半晌方始接道:「你老不像失去武功啊?」

  甘布衣道:「孩子,你還不相信麼?」

  石承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原來,他此刻心中大感痛苦,如是甘老人沒有騙他,真個武功全失,那不啻是說,他自己拼死跳落崖下求見,拜師學藝的用心,已然完全等於白費了!

  是以,這一瞬間,他根本就沒聽清楚甘布衣在說什麼,毋怪他會搖頭不語。

  甘布衣目睹斯情,忽然縱聲一笑道:「孩子,你此刻心中,定是十分失望了,是麼?」

  這一聲大笑,非常高亢,穿入石承先耳中,只震得他兩耳嗡嗡雷鳴。

  石承先陡地一驚,暗道:「聽他笑聲,幾乎可裂金石,又哪裡會是武功全失之人?莫非這位甘老人仍在試探我拜師學藝之心,是不是堅定麼?……」一念及此,絕望之心大減,忙道:「弟子並無此意,老前輩莫要誤會……」

  甘布衣軒眉一笑,道:「其實,你為了殺父之仇來此求師學武,突然發現所求之人,竟是武功俱失,生出那失望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孩子,你不必為此不安了!」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孩子,老夫眼下雖然無法與人動手過招,但如要造就一個武林奇才,相信老夫比別人還要高明的多多。」

  言下之意,是要石承先莫要灰心了!

  石承先不笨,哪有聽不出的道理,當下說道:「弟子相信!」

  甘布衣伸手抓了抓白髮,笑道:「孩子,咱們似乎又扯離了話題,是不是?唉!老夫到底是老邁啦……」笑聲一斂,接道:「三十年前,老夫不幸失去武功之事,連你爹大概也不知道,雖然令尊曾經來此探訪過老夫,但老夫知道,他並未瞧出我武功已失!否則,他也不會要你前來求見老夫了!」

  石承先聞言,知道甘布衣果真失去了武功,頓時對他四絕谷佈置了迷魂藥物以為禁制之事,也不再覺出有什麼不該,正如甘布衣所說,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獨居谷中,若想不受他人傷害,舍此之外,確是別無他法可想了!當下接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必然是很苦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甘布衣笑道:「苦倒不見得,只是有些發悶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獨困此谷,長達三十年之久,居然只是覺得有一點悶,一個人能有這等胸懷,確也是算得聖賢一流人物……」

  敢情石承先記得在七八歲時,爹爹為了要幫助自己打好內功基礎,曾要秦大姑帶著他到離家不遠的雁蕩絕頂,過了半年,終日除了秦大姑外,就見不到其他的玩伴,當時可真把他給悶壞了。

  故而,甘布衣三十年獨處深山絕谷,竟是只覺得有一點悶而已,不禁使他那小小的心靈之中,產生了極大的感受。

  甘布衣見他沉吟未語,接道:「孩子,你在想什麼?可是懷疑老夫失去武功,就無能使你練成絕世武功麼?」

  石承先搖頭道:「不是!」

  甘布衣此時卻未再往下問,只淡淡一笑道:「孩子,你還想不想拜在老夫名下,習練武功?」

  石承先應聲道:「弟子不惜粉身碎骨,跳下崖來就是為了要拜在你老門下啊……」

  話音未已,竟然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甘布衣實受了他三拜九叩之禮,掀髯大笑道:「孩子,你已經是老夫的徒兒了……」

  石承先跪在地上,仰頭叫道:「師父!」

  甘布衣伸手按著石承先的頂門摩娑,低聲道:「孩子,你不反悔麼?」

  石承先斬釘截鐵的應道:「不!」

  甘布衣連聲道:「很好,很好……」突然長長的籲了口氣,接道:「孩子,僅僅就在這三十年而言,武林之中,想拜在老夫門下之人,少說也有三百之數,俱被老夫一一拒絕在四絕谷外,如論資質,其中至少有五六個不在你之下,可是老夫卻終於被你一片孝心和徹夜跪在冰雪之中的毅力所動,忍不住命那靈鷲守在你們停身的崖下,相機接應於你……」

  餘音未絕,石承先插口道:「師父,你老不是獨自隱居谷中麼?怎地還能派人接應弟子呢?」

  甘布衣笑道:「谷中確是只有老夫一人,不過,為師卻畜有一隻狗頭靈鷲,一只能言善語的鸚鵡小白,和一隻深通人性的蒼猿!」

  石承先道:「原來師父還畜有三隻異獸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若非有了這三隻畜牲,老夫這三十年縱不為仇人所害,豈不要餓死在這四絕谷中了麼!」

  石承先暗道:「是啊,我可真沒想到,三十年來,師父足不出谷半步,這一日三餐,又是哪裡來的油鹽柴米呢?莫非是要那猿猴到山下村中偷竊而來麼?」他想到這裡,不禁笑道:「師父這麼一說,可叫弟子想起一樁事來了!」

  甘布衣道:「什麼事?」

  石承先道:「弟子如是肚子餓了,該用什麼充饑?」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這四絕谷中,為師已種植了各種鮮果,一年四季,次弟結實不斷,你還怕餓著嗎?別擔心啦!」

  石承先聽得一愣道:「師父,就只有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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