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一三


  劍英猛回頭,見少女馬旁邊又多匹白色健馬,白馬襯紅裝,紅裝裹個俏丫頭,看丫頭年齡不過十四五歲,頭梳雙辮,辮纏白綾結蝴蝶,紅緞對襟衫,紅緞長褲,背上十字交叉著兩柄長劍,劍把飄紅穗,全身噴火。媚姑娘帶著俏丫頭並騎聯立,兩個人同時帶轉馬頭,馬蕩塵飛,兩騎如箭,不大工夫全走的沒子影兒。

  俞劍英突然心中一動,暗笑道:看這主婢兩人分明都有著極好的武功,常聽義父說起江湖上三種人雖為難惹,一種是出家的僧道尼姑,一種是溫文爾雅的書生人物,還有就是秀美的年輕少女,因為這三種人外貌上看去都似平淡無奇,極不適合在江湖中闖蕩,如果他她們不是身負絕技,決不會獨自出入江湖。

  那主婢兩個少女看上去身手嬌健,騎術精良,又都是花枝人樣,美媚秀慧,而且她們大膽的出乎常情,決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兒,也許是綠林中女盜,她們既然都注意了自己,說不定存了什麼歹念頭,以後自己一切行動都應處處留神才對……

  他心裡在想,腳下面卻加緊了步子,沿大道直奔合肥。

  曉行夜宿不過兩天工夫,已經達合肥府,一路上並未發生什麼事故,也沒有再碰到那主婢兩個少女。

  俞劍英進城時候已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這時候正是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熱鬧異常,俞公子青衣布履,身背長劍,他躑躅于巡撫府前,看兒時深居三年舊地,景物依舊面目全非,模模糊糊尚記得隨大媽啟蒙就讀後園花庭,書童美婢側立伺候,大媽慈容,課讀諄諄誘導,生母旁側助教,撫愛備至,父親大堂理事歸來,團聚花庭,就把自己親抱膝上逗樂,那生活何異天堂樂園。

  如今童年記憶尤深,可是父親大媽均遭宦官陷害,含恨九泉。

  生身娘開封濺血慘死,落個棄屍庭院。

  他想著不禁淚若泉湧,肝膽欲碎,脫口喊道:「我俞劍英要不把你們那般逆閹權宦、綠林惡人劍劍斬絕,死不瞑目……」

  巡撫府兩扇半閉的大鐵門裡,立時閃出來六七個捕快模樣的人物,其中一個似是帶班頭兒,他一面對頭劍英走,一面厲喝道:「什麼人膽敢在巡撫衙門前高聲呼叫,大概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幾個人說著話已走近俞公子身邊,那個帶班頭兒驀然舉起手中馬鞭子照住俞劍英頭上就抽。

  俞公子一聲冷笑,待鞭子快臨頭上,猛可裡伸出左手接住鞭尾,微微用力一帶,那個捕快頭兒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全身向前一栽,心知不妙,慌忙把手一松,想丟了手中皮鞭,哪知五個指頭竟全不理會,仍然是緊捏著鞭子,好像一隻右手已不是他自己的一樣,眼看他就要撞在俞劍英身上。

  俞公子只微微一閃輕聲喝道:「惡奴鷹爪,竟敢出手傷人。」

  右手並食中二指輕輕在那捕快帶班頭兒的後腰「督脈穴」上一點,趁勢抓住他前栽的身子。

  說也奇怪,那捕快帶班經俞劍英把他身子扶正以後,就直挺挺的站在地上,瞪大了兩眼,卻一語不發,變得像一個木頭雕刻的人樣。

  這時另外的六個人都已趕到了跟前,大家一看帶班頭兒筆直的站在那兒,手中垂著馬鞭子,兩隻眼瞪的快要繃破了眼皮,半張著嘴,一語不發,一時間都沒了主意,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手法。中間有一個年歲較大點的捕快看了半晌,喝道:「夥計們別放走這年輕小夥子,我們帶班的班頭兒中了他的邪法,這小子准是白蓮教的人物,長腿李二快去請總捕頭,我們抽傢伙圍上他。」

  他這一喊,其他五個人如夢初醒,有一個回頭就往巡撫府裡跑,餘下五個全拔出鐵尺單刀圍住了俞公子。

  俞劍英憋的滿腔悲忿,哪裡忍得下去,倏的劍眉一挑,就想動手。

  這時候猛然由暮色中馳過一匹快馬,急如飄風,眨眨眼已到幾人跟前,馬上人一抖手,飛出一條長索,活蛇樣繞在幾個捕快身上,接著馬上人一挫腕子,只聽到幾聲撲撲通一陣連響。五個捕快全摔出去七八尺遠,手中的鐵尺單刀四下亂飛。

  馬上人一帶轡繩,棗紅馬打個旋轉到劍英面前,她低聲說,「什麼事和這種小人鬥氣,看樣子你大概是初次走江湖,安徽巡撫衙中總捕頭身手不凡,何苦招惹這種不必要的麻煩,現在快點走。」

  她話未完又急馳來一白馬,馬上俏丫頭翻身離蹬,一飄身坐在那匹棗紅馬後面,望著劍英指著馬嬌聲說道:「上馬,走。」

  俞公子已看清楚這兩人正是他路上遇到的主婢兩個少女,不過這時候沒有工夫去問人家姓名來歷,自己一身大事實在也犯不著招惹這種無謂的麻煩。俞公子急切間心裡一轉立時定了主意,也不再講話,對著人家姑娘一拱手,縱身跳上了那匹白色健馬。剛剛坐好,那姑娘一帶轡繩,棗紅馬立時揚蹄奮闖快如箭發,白馬一聲長嘶,疾馳急追而去。

  他們剛一走,巡撫府兩扇大鐵門跟著沖出來十五六個疾服勁裝的漢子,最後面跟一個四十開外,身穿長袍的中年大漢,看看那向北面急馳的兩匹馬馬,發出一聲冷笑,對那群捕快們吩咐道:「你們還急個什麼勁,人家已經走了。」說著話走到那位挺立著的捕快跟前上下看了一陣,仰面一陣狂笑,道:「好狂妄的東西,仗著兩手點穴法就這樣眼空四海了嗎?我要叫你真在合肥一帶如此橫行,我飛鼠仇天成就算枉闖了廿年江湖啦。」

  他說完話,伸出右手在那個捕頭後心一拍,那人哼下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人才呀的一聲講出來話。

  回頭看到總捕頭那付冷冰冰的面孔,嚇得慌忙跪拜了下去說道:「小人無能,又勞總捕頭伸助援手……」

  飛鼠仇天成搖搖頭,問過了俞劍英的年齡像貌,及經過情形,聽到少女出手,飛索一下摔倒五個捕快,面色忽然大變,沉吟良久,才吩咐身邊一群人道:「你們立時分頭探聽他們落腳的客棧,如發現他們行蹤,不許貿然動手,快回來報告我知道。」

  他這一吩咐,身旁一群捕快立時四散而去。

  且說劍英跟在那少女棗紅馬後面一陣急馳,不大工夫已有三四裡路遠近。

  漸漸的進入一片荒野,馬上姑娘回頭兒見沒人追來,才收住急進快馬,對俞劍英笑笑道:「巡托府總捕頭飛鼠仇天成,過去原是江湖獨腳大盜,一柄厚背薄刃鬼頭刀和十二支淬毒飛鏢,在綠林道上很有點名氣,近年來被安徽巡撫汪培羅至幕下,你這人也真奇怪,為什麼會跑到巡撫府前去胡鬧,難道你想殺官造反。」

  俞劍英這件事做的也莫名其妙,他不過是懷念親情感傷過深,徘徊巡撫府前想找點兒時的記憶,哪知道竟闖出禍來,可是聽姑娘一提汪培兩個字,驀然如焦雷轟頂,那不是父母含冤慘死的禍首嗎?俞大人不為查辦汪培,自然不會觸怒逆閹魏忠賢假詔抄家,想不到誤打誤撞找出他的下落來。

  他只管在低頭想心事,卻忘記回答人家的問話,可是馬上少女的想法卻又不同,她認為是自己的言語有點過份,刺傷了他的心,所以他低頭不語,不由長長地歎口氣又道:「你為什麼不講話呢?是不是我說的話傷了你的心,不過我完全是一片好意,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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