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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想到隋煬帝的貪戀情形,袁紫煙默然了。

  「剛才,小妹用盡了全身本領,才把皇上送到皇后的宮院。」

  袁寶兒道:「紫煙姐,後官佳麗三幹位,難偷浮生半日閑,走吧!拖過這一陣清閒辰光,皇上攪局,恐怕我們很難再抽出把盞談心的時間了。」

  袁紫煙苦笑一下,道:「皇上如肯稍稍抽出一些追逐酒色的時間,關心國事,以他的才情識見,那就是天下萬民之福了。」

  「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袁寶兒道:「物必自腐,而後蟲蛀之,紫煙姐姐,我不該被送到這裡來的,你也不該來。」

  袁紫煙聽得一呆,忖道:「小美人胸藏錦繡,讀書不少。」

  她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你是被人逼送入宮的?」

  「半由天意,半由入。」袁寶兒道:「瓊花院水酒一杯,小妹將借酒壯膽,向姐姐上訴衷腸。」

  袁紫煙被引動了好奇之念,點點頭,連衣服也不換了,吩咐巧兒,照顧蓮兒,牽著袁寶兒,行入了「瓊花院」中。

  一張小型的木桌子,擺在秋菊環繞的梅樹下,兩張錦墩,分置南北,果然是只請了袁紫煙一個人,這種小巧的格局,多個人就無法坐下去。

  兩個宮女,先送上熱毛巾,讓袁紫煙擦把臉。

  酒菜立刻送了上來。

  小小的玉盤,盛裝的精緻佳餚,看樣子,也只適合兩個人食用。

  袁紫煙心中明白,袁寶兒不惜登門恭候,表現出無限溫柔,定然是有要事商量,但這個紅粉小佳人,行事難作預測,袁紫煙實在想不出她要說什麼。

  但現在,兩個人都任其自然,不用術法,喝得臉泛酒紅,有如兩株盛放的鮮豔桃花。

  袁寶兒揮揮手,兩個伺酒的宮女退下,搖搖頭,笑道:「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恐怕就語言不詳了。」

  「說的是啊!」袁紫煙道:「酒入愁腸,易化相思淚,不喝也罷!」

  「紫煙姐,也有相思之苦嗎?」袁寶兒理一理鬢邊散發,淚珠兒滾滾落下。

  「寶兒妹妹,不要哭啊!」袁紫煙道:「我來自深山絕峰莊上,那裡人跡罕至,幽寂年華二十春,那會嘗過情滋味,這一身清白,便宜了風流皇上,人間相思之苦,只好從書中尋找了,難道那相思之情,真的能讓人魂牽夢繞,柔腸寸斷嗎?」

  「人生至苦啊!」寶兒黯然一笑,道:「早霜摧落花開夢,蓓蕾染血亦為情,身寄深宮笑靨淚,魂繞青山茅舍中。」

  說的非常明白了,袁紫煙亦為之心頭淒然,歎口氣,道:「寶兒,他是誰啊?」

  心中卻暗暗忖道:你一身術法,非同平常女子,為什麼甘願忍受這種命運的撥弄呢?難道是受到挾持,反抗無力?

  袁寶兒道:「紫煙姐可是想看看他麼?」

  「難道他也追到了長安?果真如此,倒也是一位多情種子?」

  袁紫煙口中應話,心中忖道:「你準備施展術法,拘他來此,可也是色膽包天了……」

  「紫煙姐,他在這裡!」袁寶兒緩緩由袖中取出一幅絹畫,道:「小妹不善丹青,畫的不好,不要見笑。」

  袁紫煙接過絹畫,道:「要仔細的瞻仰瞻仰了,什麼樣一個人物,誘動得魂牽……」

  突然住口不說了。

  因為,她看到了那幅畫,一個身著黃袍的年輕人,龍姿鷹目,氣度軒昂,隱隱然透出了領袖天下的氣勢。

  「他是誰?」袁紫煙失去了控制,問的聲色俱厲。

  「紫煙姐!可是小妹的手筆,不堪入目嗎?」袁寶兒緩緩收絹面,藏入袖中。

  「寶兒妹妹的丹青傳神。」袁紫煙收懾住震盪的心情,恢復了鎮靜,笑道:「畫得太好了,情郎如斯,難怪寶兒妹妹寄情萬斛,生死不悔了。」

  「小妹福薄命淺,紫煙姐如肯憐惜,留下三分情義……」

  「好啊!你們在這裡飲酒快活,把朕丟在一邊去了。」隋煬帝快步奔行過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袁寶兒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怎麼連車輦也不乘坐,就這麼大步跑了過來,趕來的如此之巧,難道這是天意,逼我下手……

  起身接駕,跪伏於地,道:「妾妃袁寶兒迎駕不及,皇上恕罪!」

  袁紫煙雖覺宮中的繁文縟節,惱人得很,但也不能不遵從,也只好盈盈跪下,道:「妾妃接駕!皇上萬安!」

  「起來,起來,朕不是怪你們呢!」一手一個挽起了袁紫煙、袁寶兒,接道:「天上人間兩佳麗,朕疼愛還來不及了,哪裡忍心責怪你們,但你們棄朕不顧,應該罰!」

  「皇上在皇后宮中坐享溫柔。」袁寶兒道:「妾妃偷得一刻清閒,設宴為紫煙姐姐餞行,也是代皇上表達心意!」

  「說的好,朕有賞。」提高了聲音,接道:「看過明珠。」

  一個年輕的太監,快速奔了過來,雙膝跪下,雙手舉起了一個方形錦盒。

  隋煬帝笑道:「匣中有珍珠十顆,光潤無瑕,串成項練,配卿家絕世春色,珠光花容,相互映輝,當可倍增麗色。」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為送美人一匣明珠。

  袁寶兒啟匣看去,十顆明珠,放在黃緞襯底的匣中,顆顆大如鴿卵,光華四射,果然是少見的珍品。

  展顏一笑,道:「多謝皇上厚賜!」

  「紫煙為國辛勞,遠征在即,朕也有賞。」舉手一招,另一個年輕太監,疾奔而至,高高舉起了一個小巧的古銅盒子,隋煬帝伸手取過,微一擺頭,兩個太監起身退下,才把銅盒交給了袁紫煙,道:「卿家遠征千里,難免兵戰凶危,佩帶此物,以保平安。」

  不管銅盒中放的什麼,只是這幾句話,已讓袁紫煙心中感動了,畢竟他是她第一次沾身的男人,道是無情卻有情。

  她點點頭,接過銅盒,也不打開觀看,隨手揣入懷中。

  「朕一向賞罰分明,賞歸賞,罰歸罰,不能並為一談。」

  「怎麼罰呀?」袁紫煙道:「皇上怒氣已消,還罰個什麼勁呢?」

  「朕罰你今夜留宿在『瓊花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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