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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三


  傅東揚道:「姑娘,在下末想過這件事,不過,秋飛花跟了我十幾年,秀才從來役有發覺過他有什麼可疑之處。」

  東方亞菱道:「老前輩,秋飛花這個名字,可是你給他取的麼?」

  傅東揚道:「這倒不是。」

  東方亞菱突然轉過頭去,雙目盯注在傅東揚的身子,道:「傅前輩,那名字是如何取的?」

  傅東揚道:「他頸上掛著一個玉牌,玉牌之上,寫了『秋飛花』三個字。」

  東方亞菱道:「那玉牌上,除了這三個字外,還寫了什麼?」

  傅東揚道:「沒有,後背只有一幅圖案。」

  東方亞菱道:「畫的什麼?」

  傅東揚道:「這個,秀才倒沒有仔細瞧過,事實上,秀才也沒有瞧清楚。」

  東方亞菱道:「老前輩,那玉牌,放在何處?」

  傅東揚道:「年輕的時候,他一直掛在頸間……」

  東方亞菱接道:「我怎沒有看見過……」

  忽然間,覺著話有語病,雙頰泛紅,立時住口不言。

  傅東揚道:「以後,他長大了,覺著在頸間,掛一個玉牌。不大好看,所以,就把它收了起來。」

  東方亞菱道:「原來如此……」

  傅東揚道:「姑娘,能不能告訴我,秋飛花有什麼不對?」

  東方亞菱道:「老前輩一定要問,晚輩也不能不說了,我對秋飛花有些懷疑。」

  傅東揚道:「懷疑什麼?」

  東方亞菱道:「我忽然覺著他來路不明。」

  傅東揚道:「姑娘,秀才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這一點,我相信姑娘會信任我。」

  東方亞菱道:「有兩點可疑;他曾經有兩次應該遇上很大的兇險,但卻安然無事。」

  傅東揚道:「這個,姑娘,能說得詳細一些麼?」

  東方亞菱道:「老前輩,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話麼?」忽然,流下來兩行清淚。

  傅東揚吃了一驚,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傅某人說錯了什麼?」

  東方亞菱道:「不是,這不幹你的事,是我自己的感覺。」

  傅東揚歎息一聲,道:「姑娘受的委屈大多了,在下也明白,像你這樣的年齡,負擔了如此多的痛苦,如加于我秀才的身上,傅某人也是一樣的承受不了。」

  東方亞菱歎息一聲,道:「老前輩,面對強敵,能使我一展胸中所學,老實說,對我而言,並不是一件痛苦事,還有你們這麼多一流高手,為我之助,我心中只有高興,我痛苦的是我自己大過沒用……」

  傅東揚笑一笑,接道:「姑娘說笑話了,像姑娘這等人才。放眼人間,能有幾人,你如自謙無用,我們豈不是完全成為廢物了。」

  東方亞菱道:「傅前輩,我不悔恨作過的什麼錯誤,但我為情所牽,不能放手施為,那份幽深的痛苦,對我這樣的人,實是人殘酷了一些。」

  傅東揚忽然間,變得臉色凝重,肅然說道:「姑娘,你肯定秋飛花靠不住麼?」

  東方亞菱仰望一天星光,緩緩說道:「可憐的是,他自己也可能不知道,這是千古未有過的設計,你是武林中有名的義俠人物,飽學多智,極受武林同道的敬重。在你的身側,安排下一個伏兵,一顆死子,也許有一天,會發生叫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傅東揚冷肅的臉上,閃掠過一抹悲痛之色,道:「姑娘,就算秋飛花是他們派來的人吧?但秀才觀察了他十年,至少,他心術還不大壞,這些年來,跟著我,雖然武功沒有學好,但他卻讀了不少的聖賢書,應該有著分辨是非的能力了,姑娘如若同意,咱們乾脆就揭明瞭這件事,要他自作抉擇!」

  東方亞菱搖搖頭,道:「老前輩,這個不大可能,他們如沒有絕對的控制把握,怎會安排這樣一個伏兵。」

  傅東揚道:「大是大非,正邪分明,十幾年教養親情,我不信他會冥頑不靈。」

  東方亞菱道:「太多的原因,會使一個人猶豫難決,會使一個人,臨時生變。」

  傅東揚道:「姑娘,以你的絕世才慧,想想看,會有些什麼事,能使他背棄良智、背棄師徒之情。」

  東方亞菱道:「親情母愛,就可使他動搖,咱們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怎知他真是一個孤兒,怎知父母早已不在人間?」

  傅東揚沉吟不語。

  東方亞菱幽幽接道:「最可怕的,他可能早被人在身上動過手腳,意志和心神,都難自主。」

  傅東揚道:「這個,可能麼?世上最好的藥物,也該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這些年來,我怎會一點也瞧不出來?」

  東方亞菱道:「前輩可能有所疏忽,因為你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傅東揚咬咬牙,道:「我相信姑娘的智慧,如是咱們真的無法防止他為害大局,那就先把他除去。」

  東方亞菱道:「殺了他?」

  傅東揚道:「未嘗不可,再不然廢了他!」

  東方亞菱道:「傅前輩,你知秋飛花是我的什麼人?」

  傅東揚一怔,道:「這個,他大有福氣,算是你的情侶吧!」

  東方亞菱道:「不是情侶……」

  傅東揚接道:「那就更好辦了,為了大局,傅某人可以不顧師徒情份。」

  東方亞菱道:「但我不能身犯大逆,設計謀害親夫。」

  傅東揚怔了怔,道:「謀害親夫……」

  東方亞菱這個柔媚的小姑娘,遇上大事時,卻有著過人的勇氣,淒涼一笑,通:「傅前輩,我和飛花之間,只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許世俗人間,還不承認我們是夫妻,但我的內心中,已把他視作了我的丈夫,也只有這樣,我才能活得心安一些,坦然一些,不論將來的後果如何,也不論秋飛花對我是否真情真意:但我會對自己做下任何的錯誤事情負責。我這樣說,老前輩應該瞭解。」

  她臉上是一片肅穆、莊嚴的神情,她說的是那麼認真、直率,毫無隱瞞,大有一副慷慨赴義的味道。

  需知在那時代中,禮教十分森嚴,男女授授不親,雖然是武林中兒女,不大受世俗禮法約束,但膽大到東方亞菱這樣敢坦然說出的人,確極少見。

  傅東揚博覽群籍,不是一個食古不化的人,但也聽得臉色一變。

  這世上,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件這樣的事情,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像她這樣的自己說出來。

  這種事,本就是可做不可說的。

  傅東揚把目光移注在姑娘的臉上,只見她一臉潔輝、聖光,本是一件人言可毀的事,但如把它昇華起來,它就會顯得十分莊嚴。

  那是敢擔當、敢承受的勇者的表現,已準備為此事付出任何代價,迎接任何的艱難「這絕世才慧的美女,有她異于常人的風格,她敢愛,地敬承受一切。傅東揚輕輕歎息一聲,道:「有情假亦真,無情真變假,秀才今天才感受到了這兩句話的內涵。」

  東方亞菱眉宇間,泛升起一種凜然的光輝,緩緩說道:「傅前輩,我和秋飛花之間的情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但這種事,不能有害正義,人是大非之下,個人的情愛,有時必須要付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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