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一代天驕 | 上頁 下頁
六一


  和春悄然移動身軀,退出了大廳,飛身躍上屋面,再也忍不住目中淚水,滾滾落下。小姑娘是真的動了情。全大夫己兩胡微斑,但他瑩晶的肌市,飄然出塵的氣度,金剛不動的定力,超越了人的範疇,迎春、和春都已把他當作神去崇拜。

  他要被人殺了,自己就站在他的身側,卻無法救他,還要眼看他濺血劍下而亡,想到此處,忍不住呼叫出聲,道:「全大夫一代神醫,活人無算,救苦救難,解民倒懸,但他遇到厄運困苦時,誰又能幫助他呢?善人無善報,天道何在……」

  這本是和春心中想的事情,只是委屈堵心,一急之下,就大聲叫了出來。

  但尖叫的聲音卻突然低沉下去,終至消失不聞。

  原來,和春的淚眼中映現出三個人影。

  事實上是三個活生生的人,慕容長青、散花仙子和南宮秋月,三聖會的三位會主。

  這三個人只要出現一個,就讓和春膽傾心驚,矮了半截,但三個一起出現,就圍在和春身側,可是,和春仍然站得稅穩的,沒有跪拜迎接,也沒畏懼訝異,臉色是一片平靜。

  「十二秀女中,你和迎春是最聰明的兩位,想不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慕容長青歎息一聲,道:「錯一步踏入枉死城……」

  「小婢擅離大廳時,已存了必死之心,會主請下手吧……婢子死在全大夫之前,死而無怨。」和春挺胸行前一步,跪了下去,閉目待死。

  慕容長青臉色一寒,道:「無知賤婢,我把你們從小養大,教你們讀書識字,傳你們武功、劍術,把你們調教得能彈能唱,善舞善歌,成為才藝雙全的美女,想不到,你竟背叛了我。」

  「大會主對我們確有養育之恩,」和春道:「但你不是培養人才,而是為你大會主製造爪牙,我們為你犧牲了清白身軀,放蕩形骸,誘殺行兇,無所不為,大會主,下手吧!婢子一心求死,無意反抗,但拖延時刻,未必對會主有利,已入話題,就越講越不好聽了,有傷大會主的尊嚴。」

  慕容長青實在很陰,對一個一心求死的女婢,也要手段,右手輕揮,連點了和春三處穴道,斷去她自絕的能力,才冷冷說道:「一掌打死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慢慢拷打慢慢問,全大夫許了你甚麼好處,你竟背棄誓言?丫頭,如是想少受幾天活罪,那就說出心中之秘。」

  和春已沒有嚼舌自盡的能力,但還能說話,只不過控制言語的機能,受到相當的傷害,聲音有些傾抖,黯然說道:「對一個女婢丫頭,也要如此的活罪折磨。不錯,我背棄了效忠你的誓言,但我在請罪求死啊!誓言上約定得很清楚,你不讓我死,留著我慢慢的折磨,我固然受盡磨難,也可能哀號呼叫,不勝刑求之苦,但我把留在心中的一些愧咎,也將消化淨盡。全大夫對婢子沒有任何許諾,我也不敢有何妄求,我敬重他的人格,也崇慕他的才華,願意為他死,我雖然不相信自己真能承受苦刑折磨,但我不會求饒。」

  這番話淒淒慘慘,傷心欲絕,但卻擲地有聲,明知酷刑難挨,卻要咬牙承受,坦然面對。

  南宮秋月聽得抨然心動,慕容長青也為之神色微變,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婢,竟有著如此倨強、堅毅的性格,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

  但慕容長青卻有點惱羞成怒了,冷冷說道:「好!那你就先受一下行血回聚的痛苦,我倒不信你一身細皮嫩肉,是銅澆鐵鑄而成。」

  右手屈指連彈,點了和春的奇經八脈,這比分筋錯骨的手法更令人難以承受,片刻之間,行血回集,人體血脈運行完全亂了章法,和春姑娘咬牙苦思,全身香汗淋漓,痛苦卻正開始擴展。

  突然,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傳入耳際,緊接慘叫盈耳,超自四面八方。

  一批精銳的高手,已攻入了這座宅院。

  「全大夫!」散花仙子大叫盤中,人已翻出屋面。

  南宮秋月緊隨而起,人也往屋下翻,一把嘴月刀也同時嗆然出輯。

  慕容長青右手峰向和春的天靈穴,強敵出現,已無瑕再折磨和春。

  一股無聲無息的森寒劍氣,突然向慕容長青罩去。

  不是一道,而是一片,就像四面八方,同時有一柄寶劍合圍而至。

  這就逼得慕容長青拔劍拒敵,也失去了擊斃和春的機會。

  慕容長青劍出如風,化作一片繞身光幕,全身都在一片劍光護衙之中。

  但聞七聲金鐵撞擊,濺飛出一片火星。

  說明了對方這一瞬間,攻來七劍,七劍都逼近了慕容長青的近身之處,以慕容長青劍上凝聚的真力之強,仍被迫退了三步。

  和春也突然站起了身子。

  敢情來人已借機解開了和春約穴道。

  一個全身黑衣的人,連頭上也被一塊黑市纏起,只露出兩個眼睛。

  「天……」叫出一個字,慕容長青突然住口不言了,由來人削瘦矮小的身材上看,絕不是天衣大師。

  「既然找上了姑蘇,何以又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慕容長青道:「不覺得太過小家子氣麼?」

  「幾十年來,慕容世家一直做些不見天日的事,」黑衣人道:「現在,咱們只不過暫時掩遮一下本來面目,一旦除去這一片掩面黑市,也就是和閣下生死對決的一戰之時。」

  慕容長青很用心在聽他說話,不是天衣大師、飛雲子,也不像江豪的聲音。

  這就使慕容長青大大吃驚了,怎麼會憑空冒出來了這麼一個強悍的敵人?聽口氣,來人對他們三聖會十分瞭解,自己對這個人卻是一無所知。

  難道全大夫仗恃精湛的醫術,造就的不止天衣大師等三人?這件事必須要查問一個明白。

  嚴密的部署,多重的監視,少林寺、武當山都沒有出動過人手潛來江南,洞庭盟中人更是減少了大部分活動,連例行的江上巡弋也已停止,全力固守洞庭盟中基業。慕容長青對部署的重重監視很有信心,這絕不是三大組合中派來的人手,忖思一陣心中如此判斷。

  突然一個翻身,躍下屋面。

  黑衣人沒有追下去,卻低聲說道:「姑娘,趁此刻局面有點混亂,離開此地吧!左腕上纏一道布條,單日淡黃,雙日淡綠,最好能到金陵,不能去,鎮江也好,我們沒法子保護得很周到,自己要多珍重了。」

  和春道:「全大夫呢?」

  「我們會盡力救他離開,姑娘不走,不但幫不上忙,很可能誤了我們的事,」黑衣人道:「因為,我們和慕容長青不同,我們不會看到你被殺……」

  「可是,還有迎春……」

  「和春姑娘,先走一個是一個了……」

  和春不再多言,躍下屋面,消失不見。

  慕容長青行人大廳時,廳中正展開激烈的惡戰。

  一把銀光枸爛的戒刀,和散花仙子打得難解難分。

  散花仙子也被迫亮了兵刃,是兩柄一金一銀的短劍,短的只有一尺多長,袖內、腰間都可收藏,所以,平常看不到她帶有兵刃。

  只著那把戒刀的威勢,已知是天衣大師,雖然他已不穿袈裟,改穿了一件灰市長衫。

  另一個黑色長衫人,施用一把長劍,攻勢凜烈,南宮秋月以已被迫落下風。

  應該說南宮秋月採取的是守勢,刀法仍很嚴緊,常有奇招出手。

  黑衫人也戴了一塊蒙臉黑市,但慕容長青一眼就認出他是飛雲子。

  除了飛雲子之外,誰還能把南宮家主殺得只有招架之力。

  看過了動手情勢,慕容長青認為南宮秋月並未用出全力拒敵,全采守勢,確有點裝作的味道,不過,慕容長青無法認定南宮秋月是誘敵上當,還是要保存實力,留到最後反擊殺敵。

  散花仙子似也是守多攻少,天衣大師手中戒刀的淩厲攻勢,一招緊過一招,散花仙子全被圈入一片刀網之中。

  但散花仙子打得神情很輕鬆,臉上還帶一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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