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一代天驕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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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想站起來,手卻並用,卻是無法著力,全身像破人剔骨、抽筋了。 小桃紅伸出右手,提起知機子,放在床上,微微一笑,道:「老爺子,何苦呢?汗水出了六七斤,若再撐下去,就要脫水而死,快點喝杯香茶,補充一下水份。」 她果然倒了一杯茶,送到知機子嘴邊。 知機子實在渴,一口氣就喝了下去,道:「這是杯斷腸的毒藥多好。」 「老爺子,你還不能死啊!」小桃紅道:「付了四萬多兩銀子,還沒帶妾身上床,死得瞑目嗎?」 「活罪更難受,老夫這把年紀了,」知機子道:「你就行行好,殺了我吧!刀砍劍劈,老夫會同樣感激。」 說得如此淒傷,實在是疼怕了。 「老爺子,你貴姓?」小桃紅一面說話,一面揚起了右手。 「老夫姓黃,黃葉飄雪的黃。」 這倒是一句真話,知機子名動江湖,也是三聖曾追緝的要犯,但知道他姓黃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小桃紅點點頭,道:「黃老爺子,你是個甚麼身份……」 「江湖人……」 「我知道,你那份江湖的油滑,一進桃花院,就顯露無遺了。」小桃紅道:「桃花院是規規矩短要做生意,客人歡歡喜喜來,我們會讓他稱心滿意的去,賭場不准玩假,妓院不准鬧事,別有用心的人,我們會立刻對付,就像你黃老爺子一樣,我們不會讓你有鬧事的機會,請再告訴我,你幹的甚麼行業?你不會是個小腳色,到這裡目的何在?」 問得雖然細緻、嚴厲,但鶯聲燕語,相當溫柔,知機子也有了很大的收穫,小姑娘雖然精明,但還沒有確定他的身份,這就留給他很大的伸縮餘地。 「明白點說,我該算綠林中人!」知機子道:「一向活動在中原道上,儉竊、搶奪全幹過,唯一自豪的,我沒殺過人,要錢不要命,是我的作事原則,我老了,也累了,聞得江南風光好,帶看大部分的家當,準備來江南建屋定居,卻不料積習難改,匪氣不消,惹出了這場誤會,但老朽確實為玩樂而來,別無他意,由中原渡江之後,老朽已決心洗手不幹,退出江湖,履步江南三個月,從未作過一個案子。」 「作過一案,你就早露馬腳了。」小桃紅道:「聽你口氣,竊盜、搶奪無所不為,真的會沒殺過人?」 「老朽說的實言。」 把老夫改稱老朽,實在被折騰怕了,只好吞下委屈。 小桃紅「嗤」的一聲笑了,笑得一臉柳媚花嬌,道:「沒有殺過人?也沒傷過人了?」 知機子道:「傷過人,但都是肢體之傷,無心之過,最重的一次是砍斷人兩個指頭。」 「噢!砍了人家兩個手指頭!」小桃紅道:「可惡啊!罰你一萬兩銀子。」 「老朽認罰!」知機子道:「只是老朽己身無分文了。」 「四萬隻仟兩銀票,原物璧還,」小桃紅道:「你再交出罰欺,就可以走入了,至於那十五兩黃金,是你自己騷包,打賞了下人,自己認命吧!」 「姑娘處斷明快,」知機子道:「老朽佩服得很。」 既然生機頗大,知機子委屈求全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啊!何況,心事還未了。 小桃紅伸手由衣袋中摸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吃下去,一刻工夫,軟骨藥力便可消除,要留桃花院,亦無不可,按我們訂下的纏頭規定收費,桃花院是規矩的生意人,老不欺、少不哄。」 她親手把丹丸送入了知機子的口中,也喂他一杯水吞下藥丸。 知機子心中一動,道:「姑娘是院中的護法,想是不留客了?」 「真的看上我了?色膽包天哪!」小桃紅道:「不怕我半夜翻臉,再把你整個死去活來?」 「姑娘美得動人,相識又在風月中。」知機子軟口氣,道:「不過,姑娘說得對,我不該再動色心,人老了。」 小桃紅笑一笑,道:「我是護法,但也是姑娘,發生了這麼一件不歡之事,我要仔細想一想才能決定。我要他們換盆水,你再洗個澡,等我的消息吧!」 言下之意,頗有韻味。高帽子的力量大得出奇,戴上舒服啊!姑娘生得美,受聽人誇獎,尤其是剛被她整過的人,讚美之詞必然是出自內心。 知機子服過藥很快複元,又洗了一個澡,木幾土還擺了一套新衣服,心中卻暗自盤算:這丫頭十之七八是明月觀中的女道士,武功精湛,聰明美豔,下手又狠又毒,唯一的是江湖上經驗不夠老練,才被我矇騙過去,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但聞小桃紅的嬌甜聲音又傳了過來,道:「你在喝洗澡水呀,怎麼還不出來?」 「這就來了!」知機子還真被嚇了一跳,壁門呀然而開,小桃紅當門而立,笑道:「穿戴整齊了,為甚麼不開門出來?」 知機子哪裡還敢大意,搖搖頭,道:「不會開門呀!」 「倒是我的錯了,對不住啦:「小桃紅伸手拉住知機子,並肩坐在床沿上,拿著一畫銀票,道:「數數看,原璧歸還。」少一點江湖歷練,但人卻詐得厲害。 知機子果然數起來,這是養生保命的本錢,缺少不得,四萬六仟兩一張不少。數出一萬兩,遞了過去,道:「姑娘罰的一萬兩,敬請哂納。」 「還記得呀!」小桃紅接過銀票,笑道:「有件事,怕要讓你失望。」 「我知道,姑娘有事……」 「很重要的事,不能耽誤!」小桃紅道:「桃花院有一百多位姑娘,一定還有看順眼的,去看看選一個吧!如若你能不走,明晚上……」 「不用了,」知機子接道:「我看我該走了,如果我色心不退,一定會來找姑娘。」 「別忘了帶走你的飛刀、銀針、金錢鏢,」小桃紅笑道:「真希望你還會再看我!」 知機子點點頭,向外行去。 他不敢走得太急,擔心引起小桃紅的懷疑。 步出了桃花院,知機子仰天長長呼一口氣,回想歷經的生死之險,恍如有隔世之感。 再把往事細思且,頓有著被耍之感,甚麼也沒撈著,花了一萬多兩銀子。 小桃紅確如花蕾初綻,美得銷魂,但也美得很詐,陰險毒辣,笑畫藏奸。想想看,幾十歲的老江湖了,栽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手畫,這份窩豪,簡直沒法提了。 抬頭看去,夜星閃爍,已是將近三更時分。 心中念轉,人封信步向前行去。 「知機子,牛鼻子老道士,久違了。」聲音來得突然,知機子本能地停下了腳步,流目四顧,處身在一個相當荒涼的地方。 但立刻感覺到情勢不對,又舉步向前行去。 可惜已經晚了。 迎面走出一個全身黑衣的人,乃已出鞘,握在手中。 左、右兩側,也同時出現兩個黑衣人,三個人已布成了合圍之勢。 「果然是你,」迎面行來的照衣人,冷冷說道:「花下作鬼也風流,亮出你的文昌筆吧!」 知機子打量下四周情形,竟是金陵杜家堡的堡主杜浩然。 「甚麼文昌筆,誰是知機子?」知機子裝出一臉茫然。 心中卻暗忖:好傢伙,我進入桃花院時,已被他們盯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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