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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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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矮二叟依言走了過來,把那活扣分別套在三十二人頸上。 紫衣少女高聲說道:「你們兩人分拉兩側,各用出一百斤的力量。」 宗濤急道:「姑娘不可,這麼一來,豈不要把這三十二人活活勒死。」 紫衣少女道:「你儘管放心,我打活結之時,早算好了承受的力量,八十斤以上,一百五十斤以下,剛好把第一道活結收死,這些活扣緊套頸項之間,都將成為一個繩枷了。因為套這頸上,他們縱有縮骨法的本領。也無法把那索繩取下;但如用出二百斤以上力量,那索繩就開始收縮了。」 宗濤輕輕一嘆道:「生死大事,不是兒戲,姑娘千萬不能──」 紫衣少女道:「不要緊,死了我替他們償命。」 駝、矮二叟依言施行,拉著兩側繩索,各用一百斤左右的力道一扯,但聞幾聲輕輕波波之聲,套在三十二人頸上的繩索,突然收縮數寸,緊緊的扣在頸上。紫衣少女回頭對那大漢笑道:「這最後一道活扣,你自己套在頸上吧!」 那大漢猶豫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套在頸上,不用駝、矮二叟動手,自己把第一道活扣拉死。 紫衣少女嬌笑道:「你倒是一位很識時務的人,這天蠶絲索,也是我們南海門中一寶,別看它只有線香粗細,但堅牢的程度,非天下任何寶刀寶劍所能斬斷,環扣了你們三十三人;但用去的長度還不及索繩全長的一半,這餘下的索繩,就帶在你的身上吧!」 話至此處倏然而住,回頭對王冠中和那紅衣缺腿大漢,道:「有勞兩位師兄,解了他們的穴道吧!」 兩人縱身而起,飛躍過來,一個手拍,一個腳踢,片刻之間,三十二人一齊醒了過來,一看頸邊套了條索繩,本能舉手拉扯。 宗濤心地仁慈,怕他們拉鬆了第二道活扣,急急大聲喝道:「住手!」 這喝聲如雷貫耳,群豪全部聽得怔了一怔,停下了手。 紫衣少女高聲接道:「諸位頸上繩枷,乃天蠶絲索,堅牢無比,刀劍難斷,如若有人不信,不妨先行一試。」 群豪中果然有不少人從身上拔出兵刃,向那索繩上面斬去。 要知武林人物,所用兵刃,大都是百練精鋼製成的鋒利兵刃,別說索繩之類,就是碗口粗細的樹木,也一揮而斷,但那燒香粗細的天蠶絲索,在十幾把鋒刃利劍連連斬劈之下,竟然毫無損傷。 紫衣少女等所有之人全部停下手後,才高聲說道:「諸位頸上之結,只能承受百斤的力量,如若超過此數,那活結立時開始收縮,不論你有何等精深的武功,也要被活活勒死──」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我打這結扣,敢說天下沒有第三人能夠解開,如果妄想自解活扣,脫去此厄,那可是自尋死路,只要結扣上兩個小結,被人拉開,那索繩上即再無承受力量,只要那索繩稍一收動,結扣立時將隨之縮小,決難逃死亡之劫。我這話,字字句句,都是真實之言,誰要不信,誰就不妨試試。」 群蒙大都已知她的所能,剛纔又有試斬天蠶絲索之事,這幾句話,大都信了七成。 只見那紫衣少女覆面黑紗緩緩移動,環掃了一周之後接道:「目下你們三十三人已然是生死同命,只要索繩被別人抓住,用出二百斤以上的勁道一扯,立時將有數人被活活勒死,一人死去,全體受累,在行動、拒敵之間,就難以靈活運用了,所以,你們必需同心合力,相互救應,縱然是有過節之人,也應該暫拋成見,同舟共濟。」 只聽她嘆息一聲,又道:「眼下有一件事,要相託諸位,就是勞請諸位替我守這孤墓三月,因墓中存放著我們南海門的紫玉釵,定然有甚多武林高手,企圖盜取,諸位合力拒敵,對自身的功力,也有甚大幫助,想來你們已把那彈指打穴的絕技密訣,都已熟記胸中,單是這一把武功,足以克制強敵。如果諸位能夠彼此協調,同時彈出,縱是當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也難擅越雷池一步──」 她微微一嘆,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要說明白,就是諸位之中萬一有人受了重傷,或是死去,必須早把他的屍體斬碎,免得他拖累你們全體──」 一個粗豪的聲音,打斷了紫衣少女的聲音:「姑娘:但我們這一生算是毀了,被人用繩枷鎖起,守墓三月,那墓中埋葬的又是默默無名之人,單是這一樁事,就叫人沒法子再在江湖上立足、走動!」 紫衣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響盈在耳際,道:「這麼說來,聲譽身份,當真比生命還重了!諸位既然這等相惜聲譽,那只有死亡一途可行了──」 群豪心頭一震,都不自主的把目光投注那剛纔說話之人的身上,似都怪他多言。 紫衣少女又是一聲幽幽的嘆息,道:「我決不勉強你們,守墓和死亡,任你們選擇一樣──」 話至此處,似是給群豪一個考慮選擇的機會,停頓了良久,才說道:「如果不願守墓的,我也不敢相強,那就請站起來吧!」 無人知道站起來以後,是怎樣的一個後果,但卻都預感到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後果。 只有那剛纔說話之人,左顧右盼了一陣,緩緩站起了身子。 場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站起大漢的身上,每人的臉色都異常嚴肅,但誰都無法預料到他會有什麼樣的遭遇。 那紫衣少女緩步直對站起身子的大漢走了過去,停在他身前,柔聲說道:「你當真不怕死嗎?」 在那紫衣少女移動身軀時,滿頭白髮的梅娘,一直緊隨在她的身後,她臉上黯然憂傷的神情,顯然對紫衣少女的舉動,十分不滿,但她已不再出言勸魁。 那站起身子的大漢,臉色一片青白,死亡的恐懼,已流現於神情之間。 只聽他長長嘆一口氣道:「動手互搏,強存弱亡,算不得什麼大事,但眼下我束手就戮,毫無反擊之能,自是死難瞑目。」武林中人,把名氣看的太重,他神色間雖已流現了死亡的恐怖,但口中卻是不肯示弱。 紫衣少女嬌聲大笑道:「你可有妻子兒女?」 此言問的太是突然,全場中人,無不為之一呆。 那大漢道:「有又怎樣?」 紫衣少女道:「你如有妻子兒女,我就放你回去。」 那大漢奇道:「這話當真嗎?」 紫衣少女道:「我幾時說過謊言──不過──」 那大漢道:「不過什麼?」 紫衣少女道:「你先答覆我有沒有妻子兒女再說。」 那大漢略一沉思道:「有!」 紫衣少女道:「你女兒今年幾歲了?」 那大漢猶豫了一下,道:「我女兒嗎?今年一十三歲了。」 紫衣少女突然舉起右手,在他頸上結的索結上一陣拂動,低聲說道:「你用力扯開兩面索繩,拉開繩結去吧!」 那大漢只道她存心相戲,突然大聲喝道:「反正我是死定了!」舉手一掌當頭劈下。 只聽一聲冷笑,紫衣少女身後的梅娘,迅速絕倫的伸出右手,迎著那大漢掌勢一拂,立時響起一聲大叫,但見那大漢身軀搖了兩搖,一屁股坐了下去。 紫衣少女回頭對梅娘說道:「拉開他頸上活結。」 梅娘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欲言又止,但卻依言拉著那大漢頸間索結一扯,果然應手而開。 紫衣少女不容梅娘開口,又搶先說道:「梅娘,推活他被你震傷的脈穴,放他去吧!」 梅娘對她忽而殘酷,忽而仁慈的舉動,似是大感困惑;但卻不忍忤逆於她,滿臉迷惘地嘆息一聲道:「孩子,當真要拍活他的穴道?」 紫衣少女幽幽說道:「梅娘,求你不要多問我,照著我的話去做吧!」 梅娘怔了一怔,舉手拍活那人的穴道。 那大漢挺身而起,悍然望著那紫衣少女說道:「姑娘當真要放我走嗎?」 紫衣少女玉手一揮,道:「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那大漢突然深深一揖,說道:「今日之情,在下當永銘肺腑之中,日後如有需用在下之處,定當粉身碎骨以報。」 紫衣少女道:「你快些走,別再多囉嗦了。」 那大漢垂下頭來,思索了一陣,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由群豪臉上掃過,突然一挺身子,說道:「請姑娘再把那天蠶索繩套在我的頸項上吧!我不走了。」 紫衣少女道:「這是你自己之意,可不能再怪我了!」 那大漢道:「自然是不能再怪姑娘。」 紫衣少女伸手撿起天蠶索繩,套在他頸間,雙手在他項頸之間,一陣拂動,又把那索繩結好,笑道:「我知道你會自己留下。」 宗濤忽然想起徐元平還在那山頂樹上藏著,立時對那紫衣少女一揮手,道:「老叫化子告辭了。」 紫衣少女對宗濤似是十分客氣,微一欠身,說道:「不送,不送。」 宗濤轉過身子,大步而去,一口氣奔到那山頂大樹下面。耳際間響起了一陣枝葉簇簇的響聲,徐元平電射而下,落在山峰背面,舉手一招,說道:「老前輩,咱們這邊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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