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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易天行道:「上官兄言重了,如果不是令嬡身具上乘內功,兄弟縱然伸手,祇怕也無能救得。」

  徐元平聽得易天行說話之聲,突然轉過身來,掙脫被扶手臂,直向門口衝去,扶住門框回過頭來,說道:「易天行,我傷勢如果能夠療治復原,第一個要殺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易天行輕輕的一拂胸前長髯。淡淡地笑道:「看來小兄弟的仇人似是很多,要殺那個,實叫人難以想到。」

  徐元平雙目圓睜,大聲說道:「是你!」

  易天行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地說道:「你傷勢十分嚴重,不管要殺那個,都是以後的事,眼下首要之事,還是好好的養息內傷。」

  那紫衣少女忽然緩步走了過來,星目流盼,儀態萬千,側臉兒望著徐元平柔聲說道:「舉世間沒有人能醫治好你的傷勢了,你將失去所有的武功,像一個普通之人一樣──」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婉轉柔和,嬌甜動人。但聽在徐元平耳中,卻是字字如刀劍,全身微微顫抖了兩下,沉聲問道:「你說的可是真話嗎?」

  紫衣少女輕輕眨動一下動人的眼睛,微微嘆息一聲,臉上泛現出悽涼惋惜的笑意,說道:「我為什麼要騙你?你已經傷的這樣重了。」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奇異,甜笑起來如花盛開,千嬌百媚,似乎她臉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微笑。

  此刻,這悽涼的笑意,卻又使她臉上每一個細小的地方,都泛現出無比的悽涼、憂慮,只要目光一觸及她那憂傷神情的人,登時便會心頭大感黯然神傷。

  室中所有之人,都受到強烈的感染,隨著變的憂慮起來,只覺她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極真誠。徐元平心頭一震,暗道:完了!我辛辛苦苦冒著生命之險,找到少林寺去,幸得皇天見憐,遇著慧空大師,三日傳燈,口授我達摩易筋經文,那老人卻因此精血枯乾而死,我卻得受真傳,武功大進,只望洗雪父母沉冤之後,再替那老人完成他未完的心願,想不到今日一受傷,武功盡失──

  想到傷心悲苦之處,只覺生意頓消,一股怨憤之氣,由胸中直沖上來,用盡餘力仰天大喝一聲,噴出一口紫血。

  紫衣少女星目眨了兩眨,臉上憂怨神色,忽然一變,道:「有救啦!」

  徐元平噴出一口紫血之後,心中忽覺輕鬆不少,怔了一怔道:「你說什麼?」

  紫衣少女道:「你若不吐出那口淤血,凝滯於命門、玄機要穴之處,結成內傷,縱然華陽重生,也沒法醫得好你──」

  徐元平怒道:「你鬼話連篇的胡說些什麼?」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紫衣少女呆了一呆,罵道:「哼!不知好歹。」

  遙遙傳來徐元平的答應之聲,道:「好男不和女鬥,我徐元平堂堂男子,豈能和你一般見識。」

  那擋在門口的錦衣大漢,目睹徐元平去遠之後,突然大步走入室中,輕聲對那紫衣少女說:「師妹千金之軀,連日忍受折磨,也該早些休息一下了──」

  他回頭望著那白髮老嫗,恭恭敬敬地說道:「梅娘請護送小姐回山莊休息,此地之事由我和歐、胡二兄辦理,人手已足夠了。」

  此人身軀高大,相貌威武,說起話來聲若洪鐘。加上那一身錦衣有似朝服玉袍,伊然王公巨卿身份,看上去氣度十分高貴。那白髮老嫗,自入室中之後,臉色一直冷冰冰的,毫無表情,直似這世界上任何事,都和她毫無關係一般,站在地上,動也沒有動過一下。聽得那錦衣大漢講完話,雙目緩緩轉動,掃驚了場中群豪一眼,老氣橫秋,慢吞吞地說道:「這些人都是中原道上甚負盛名的人物,你們三個,自信能對付得了嗎?」

  那錦衣大漢躬身答道:「梅娘望安,晚輩雖然久離師門,但武功並未放下──」言下神色駭然,他是勾動起以往傷心之事。

  那白髮老嫗微微一聳眉頭,似是對那錦衣大漢之言,不很放心。口脣啟動,正要說話,忽聽室外飄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道:「歐駝子、胡矮子,你們跑到這荒涼所在幹什嗎?我師妹在這裡麼?」

  餘音未絕,室中突然多了一個滿頭亂髮,身著大紅長衫,滿臉虯髯,背插寶劍,右腋下夾著鐵拐的怪人。

  那紫衣少女看清來人之後,忽然微微一笑,道:「二師兄,你來這裡幹什麼?」

  來人哈哈大笑,道:「你一個人跑入中原,二師兄如何能夠放心,特地趕來護駕──」忽然目光一轉,瞧到那錦衣大漢,登時斂去臉上笑容,右腋一把抬,向後退了兩步。

  原來他只剩下一腿,右腋下的鐵拐,當作右腿施用。

  只見他神色莊嚴,屈下單膝,恭恭敬敬地對那錦衣大漢施了一禮,道:「大師兄別來無恙,咱們師兄弟二十年沒見了吧!小弟疏於問候,尚望大師兄海量包涵。」

  那錦衣大漢肅然問道:「師傅身體可好?」

  那紅衣單腿大漢答道:「師傅近年喜愛清靜,獨居五毒園中,不見外人,小弟也有三年之久,未拜見他老人家的慈顏了。」

  那錦衣大漢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起來。」

  紅衣單腿大漢依言站起身來,退到一側,筆直靜立,一語不發,和初入室來那等豪放嘻笑神情,前後判若兩人。

  那紫衣少女瞧了錦衣大漢一眼,說道:「二師兄你平時嘻嘻哈哈,最愛說話啦,怎麼現在裝起啞吧來了?」

  那紅衣單腿大漢微微一笑,但卻不答那紫衣少女問話。

  錦衣大漢微一上步,說道:「師妹連日來受苦不少,還是請早回碧蘿山莊去休息吧!」

  紫衣少女一顰秀眉,滿臉不悅之色,說道:「大師兄,你為什麼老是要我回去?」

  那錦衣大漢正容道:「眼下強敵都是中原武林道上出類拔萃的人物,一旦動起手來,勢必凶險絕倫,師妹千金之軀,豈可留在這裡,萬一師兄等照顧不到,被人傷了師妹,小兄如何擔待得起?」

  紫衣少女道:「我這幾日連番被人挽捉,如若人家早已把我殺了,那將又該如何?」

  這幾句話,只問得那錦衣大漢啞口無言,怔了半晌,才嘆一口氣答道:「小兄等保護不周,實難自恕,幸得托天之福,師妹毫髮未傷。以後自當嚴密相防,免再驚擾到師妹,還請師妹顧及大體,早回碧蘿山莊,也免使小兄心懸兩地,精神分散。」

  那紫衣少女道:「你們如何能看得住呢?我要走,就隨時可走。」

  她似是自覺這幾句話說的太重,頓了一頓,接道:「走就走吧!其實我們遇上敵人,也是一樣!」緩緩轉過身,直向門外走去。

  易天行臉上始終展現著笑意,但神丐宗濤和上官嵩卻已聽得怒形於色。

  宗濤最是難以忍氣,當下冷笑一聲道:「老叫化久聞南海門下武功,詭異絕倫,今宵能夠見識見識,那可是夢寐難求之事。」

  易天行回頭望了上官嵩一眼,笑道:「萬流同源,落葉歸根,武功一道,雖然博雜萬端,但仔細考究起來,不外練力、養氣、取巧三訣。昔年中原武林同道,大會南嶽,各派各門,都派遣高手與會,原本希望那場大會之上,謀求解決中原武林紛爭,不想意為南海奇叟所擾……」

  說至此處,突然舉手一揮,那六個懷抱短劍的白衣童子,突然齊齊縱身而起。別看幾人年紀不大,但是身法卻是快速驚人。但見白影閃動,一齊躍落門口,各自揮動手中短劍,幻起一片森森劍幕,攔住了那紫衣少女去路。

  神丐宗濤又看的心頭大大吃了一驚,忖道:易天行果是不凡,單看這六個童子的身法,無一不可列名武林中一流高手。

  那錦衣大漢和白髮老嫗也似被這六個童子的快捷身法所駭,同時一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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