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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在徐元平的想像之中,宗濤定會贊同自己的意見,那知事實不然,神丐宗濤卻滿臉凝重之色地說道:「使不得,使不得,神州一君易天行雖是未曾露面,但依老叫化子揣測,這不過是故布懸疑。如果我猜的不錯,易天行定然已按時來到此處。不但如此,而且今天來到此處之人,也定然不在少數。方纔作遇見的那黑衣女郎,都曾現過身,由此可知今晚必定有熱鬧可看。你千萬不可性急,要是咱們相打亂鬧,說不定會闖出麻煩來。別的不說,就拿你碰到的那個丫頭吧,她就夠咱們纏的了,不是我老叫化子怕事,那丫頭也真的叫人頭痛──」

  神丐宗濤話還未完,但聽假山背後一聲冷笑,響起嬌脆的聲音,道:「哼,你身為武林長輩,背地裡竟然說長道短的,編排起我的不是來,真是傲大不正。」

  神丐宗濤聽了這幾句話,望著徐元平,把眉頭一皺。徐元平也同時望了神丐宗濤一眼。二人交換一下眼色,誰都沒有開口,轉臉朝山側發話之處望去。只見那山側花樹背後,緩緩走出來一個身揹雙劍的黑衣少女。

  那黑衣少女望著神丐宗濤,慢悠悠地、彷彿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長了這把年紀,背地裡卻放不過我們一個晚輩,說來真是令人好笑。」

  徐元平訕訕地望了宗濤一眼,見宗濤兩眼望著別處,竟似充耳不聞一般,徐元平一看他神情就知他是不願和她衝突。

  這黑衣少女適才之言,原是對宗濤而發,徐元平身在兩人之間,處境十分尷尬。要是換了別人,只有僵在當場,但徐元平的個性甚為奇特:他一見神丐宗濤那副客讓之態,心中覺得以神丐宗濤在江湖享譽之盛,以他那種凌雲的豪氣,今天竟是如此容忍,他覺萬分委屈,心中對他深為同情。雙眉一挑,微微冷笑道:「一個女孩子家,對武林前輩說話竟這等沒有分寸。」

  黑衣少女一聽徐元平滿是責備口吻,竟也不動氣,只淡淡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是你的事最好不要過問,我要不是因你是初歷江湖之人,絕不會對你如此客氣。」

  徐元平道:「你雖說此事與我無干,但宗老前輩卻是在和我相談,而且我也很看不過你這種無禮的態度──」

  黑衣少女未待徐元平話完,嘿嘿一陣冷笑道:「我三番兩次的對你破例忍讓,你卻不知好歹,得寸進尺,如今竟然教訓起我來,我看你是自以為靠山硬,有恃無恐,全然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是嗎?」

  徐元平朗朗笑:「多謝姑娘對在下忍讓之情,但在下做事,從不倚仗他人之勢。只知當為不當為,你幸好是個女孩子家,如果換了個男子漢,哼哼,那我就不是如此了。」

  黑衣少女似覺不信,臉上泛起了一股似笑非笑的笑意,說道:「那你準備怎樣對待我呢?我倒願聞高見。」

  徐元平說了她一陣,心中火氣似已消減不少,這時再看那黑衣少女,人家對自己始終未呈怒容,依然帶著一分淺笑,心裡卻又覺著有點過意不去,他怔怔地沉吟了一下,嘆了口氣,道:「你也是為易天行而來,我也是為易天行來的。如今易天行沒有找到,我又何必跟你嘔氣呢,我也不管你,你幹你自己的事去吧」

  黑衣女笑容忽斂,滿臉寒霜的冷冷說道:「你不願和我嘔氣,但我偏要和你嘔氣!」

  徐元平大步向前走了兩步,道:「姑娘定要如此,在下當得奉陪!」

  黑衣女柳腰一挫,倏然直欺過來,輕啟櫻脣,笑道:「怎麼?你想打架嗎?」

  徐元平心中已甚惱怒,暗道:此女這等狂妄,如不教訓她一次,實難消胸中之氣。當下說道:「在下乃堂堂男子,姑娘如願動手,在下先讓三招。」

  這幾句話無異火上加油,那黑衣少女立時面泛殺機,柳腰一挫,直欺過來,素手反轉揮舞,虛空拍出三掌。

  三掌拍完,人已欺到了徐元平身前,說道:「我懶得和你多說話了,你要讓我三招,現在我已拍出三掌,你該動手了吧!」

  徐元平腳踏丁字步,左手搭在右腕之上,道:「姑娘請!」

  黑衣女一揚秀眉道:「那來的這多酸禮。」嬌軀一側,直踏中直而進,左掌當胸劈下。徐元平一收小腹,倏忽間退後三尺。

  黑衣少女借勢欺進,雙掌連環劈出。但見掌影飄飄,眨眼間,拍出了一十二掌。這一輪急攻,當真是疾如電閃一般,十二掌綿綿相連,一氣呵成。徐元平被逼得連連向後退出了六步,不禁心頭大為震駭,暗道:這是什麼掌法,怎的這等迅快?

  直待對方一十二掌攻完,他才站穩身子。長長吸一口氣,反臂一掌擊去。一股強勁掌風,隨掌而出,直撞過去。

  黑衣女冷笑一聲,右掌向後一引,竟把徐元平強勁的掌風引向一側,左掌趁勢攻進。翻碗一招「閉門推月」按向左肩。徐元平只覺對方掌中,似有一股甚大吸力,把自己擊出的掌力引開,心中大驚道:此女的武功好怪。潛沉內力,著地如樁,雙足登時向地下深入半寸,一挺胸,硬把那擊出力道收回。左手施十二擒拿中一招「飛索盤龍」,掌勢一翻,反向那黑衣少女左腕脈門之上拿去。

  那黑衣少女左掌去勢快如電奔,纖纖玉指一閃而至,指尖及徐元平左肩衣服之時,徐元平的左手也搭上了那黑衣女的手腕。一接疾退,雙方同時以極快的身法,向後躍退,閃避開了對方的掌劈、擒拿,彼此互望一眼,同時又以極快的身法欺攻而上。

  這次動手,徐元平已不敢再存相讓之心,彼此以快打快,爭取先機,剎那間掌指飄飄,四周風生,人影交錯,忽起忽落,但見兩人盤旋疾轉,快如風輪,十合之後,已是難分敵我。

  神丐宗濤取過背上的紅漆葫蘆,打開蓋子,一面喝酒,一面觀賞兩人搏鬥。他已和徐元平有過動手的經驗,知他武功高強,掌力雄渾,那黑衣少女雖然威震西北武林,但也難以和徐元平交手五十回合。

  那知事情大大的出了宗濤的意料之外,雙方愈打愈快,片刻工夫,已過五十回合。那黑衣少女不但毫無敗象,而且出掌愈來愈奇,攻勢也愈來愈是凌厲,招招都是罕聞罕見,詭異無比之學。

  而且掌指襲擊之處,又都是人所必救的要害部位,迅速、狠辣兼而有之。

  徐元平劈出的掌力,也是愈來愈強,招招如鐵錘擊岸,巨斧開山,變化奇奧中不失正大,更顯得風度磊落。

  神丐宗濤不知不覺間,看的全神貫注,暗道:「這兩人一個輕靈飄忽、出手詭辣難測,一個掌力雄渾、打來正正大大,但卻正中蘊奇,變化精奧。如能把兩種各走極端的武功融匯貫通,兼得其長,天下祇怕難再有抗拒之人。」

  心念一動,立時高聲說道:「小娃兒,我說這女娃兒最是難惹!你還不信,現在該知道老叫化之言不虛了吧!」

  徐元平天性高傲,聽得宗濤一番話後,立時激起怒火,大喝一聲,舉手拍出兩掌。

  這兩掌看去輕飄飄的毫無勁力,但出手的時機適時無比,那黑衣少女登時被迫得向後退了三步。

  宗濤微微一怔,暗自忖:這是什麼武功?只覺似是聽人說過,但一時卻又想它不起。

  黑衣女被徐元平兩掌逼退之後,似是受了甚重的內傷,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閉上雙目。如果徐元平借機出手,定可把那黑衣少女立時震斃掌下,但他卻停手不攻,仰臉望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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