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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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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平喟然一嘆,說道:「好一座建築精巧的地下墓府,看荒冢壘壘,有幾人能夠想得到這──」 忽聽金老二冷哼一聲,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寺,金老二不把你楊家堡鬧個天翻地覆,就誓不為人。」 徐元平轉頭瞧去,只見一點人影疾如電奔而去。 原來幾人出了墓門之後,楊文堯卻趁幾人眺望景色之際,悄然逸走,待金老二發覺之時,人已到數十丈外了。 鐵扇銀劍于成望著楊文堯背影,罵道:「哼!二谷三堡中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金老二微微一嘆,道:「于兄說的也是,過去江湖道上,雖有黑白之分,但對信諾二字,卻還能遵守不諭,自從一宮、二谷、三堡崛起江湖之後,對江湖上信諾二字,破壞無遺,處處講求機詐、權謀,不管用何等手段,均以成敗論英雄──」 于成微微一嘆,道:「金兄說的不錯,兄弟亦有同感。」 金老二黯然一笑,瞧著斷臂說道:「如果不是得遇兩位,兄弟勢必被楊文堯殺於古墓之中了。殺死兄弟事小,但古墓之秘,祇怕也將成千古疑案了。」 于成道:「金兄交遊廣博,遍及江湖各門各派,不知何以竟找得楊文堯這等陰險之人?」 金老二道:「楊文堯在三堡之中,素以忠厚著稱,而且對土木建築之學研究甚是精深,兄弟才找他同入古墓,那知此人外表忠厚,內心險詐──」 于成仰臉望望當空秋陽,說道:「此刻時光還早,金兄傷勢甚重,不如就在這荒墓中休息一陣,再走不遲。」 金老二連受斷臂掌震之苦,雖是內外兼修高手,也覺著體力難支,聽得于成之言,當下點頭一笑,緩步走到一株白楊樹下,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徐元平心中對金老二其人甚是厭惡,但見鐵扇銀劍于成此刻和他談得甚是投機,當下不便當面發作,只好隨在兩人身後,走到那白楊樹下。 金老二一直提聚著一口真氣,忍受著各種傷勢痛苦,精神過度的緊張,激發他生命中的潛力,平時修為的真元之氣,運轉於全身各大脈穴之中,支持著他的重傷之軀。此刻,險境既過,精神隨之鬆懈下來,這一靜坐調息,那運轉於各大脈穴中的真氣,漸歸平靜,只覺一股熱血,由胸中直沖上來,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一陣目眩頭暈,仰面跌倒地上。 鐵扇銀劍于成看見吃了一驚,伸手扶起金老二,急急問道: 「金兄,你──」 金老二苦笑一下,接道:「我因為被楊文堯掌力震傷了內腑,祇怕是不行了。」 這兩句話,說的甚是悽涼,只見徐元平心頭大為感動,急上兩步,走到金老二身邊說道:「金兄請振作起來,兄弟以本身真氣,助你一臂之力,只要能把散去的真氣凝聚丹田,就可保無事了。」 他本是情感脆弱、極易衝動之人,雖對金老二其人甚感厭惡,但仍不自禁油生憐憫之心。 金老二忽的仰天長笑,聲音淒厲,刺耳異常,但他中氣不足,笑了一半,突然中斷。自言自語地說道:「榮兄陰靈有知,請恕兄弟無能為你報仇了!」 徐元平聽得心頭一動,忘了替金老二療治傷勢,凝神靜聽下去。那知金老二傷勢極為慘重,講得幾句之後,竟然接不下去。 一陣秋風吹來,使徐元平驚愕的神智,突然一清,慌忙伸出右手,托在金老二後背「命門穴」上,潛運真力,一股熱流循臂而出,緩緩攻入了金老二「命門穴」中。 金老二散去真氣,得徐元平攻入內腑真氣之助,逐漸回集於丹田之中。 他本是有著深厚功力之人,真氣一聚,立時清醒過來,坐正身子,運氣調息,片刻之後,吐出來幾口淤血,長長吁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回頭說道:「多謝徐英雄相救──」 徐元平心中一直在想他剛纔所言之事,見他醒了過來,立即問道:「剛纔金兄口中說的榮兄,可是姓徐嗎?」 金老二臉色一變,道:「我幾時講過了──」 他剛纔神智昏昏沉沉,不知不覺之中,洩露了存在胸中十幾年的隱秘── 鐵扇銀劍于成接口說:「不錯,金兄剛剛確實說過此言,兄弟也親耳聽到!」 徐元平道:「金兄真氣初聚,不宜多講話,一會再說不遲。」 金老二果然不再言語,緩緩閉上了雙目,心中卻在暗暗想:該不該把這樁深藏胸中十幾年的隱秘之事說出── 大約過了有一頓飯工夫之久,金老二才緩緩睜開雙眼,瞧了徐元平一眼,道:「小英雄雖對我有過救命之恩,但此事乃是在下生平中最大的隱秘,實難隨便相告他人。」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過,在下可以把一件震盪江湖的隱秘大事告訴兩位,以報小英雄相救之情。」 徐元平搖搖頭,說道:「在下絕無挾恩求報之心,迫請老前輩講出胸中隱秘之事,只因老前輩適才感嘆之言──」他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前輩既不願說,那也罷了,今日一番相送有緣,憑此一面,在下願不再追究戮情劍匣之事。」 金老二憫然一笑,道:「二十年前,老朽亦和小兄弟一般豪氣干雲,言無不信,但這二十年來,迭經變故,目睹武林間正義消解,信諾成空,彼此之間,全以機詐之心相處,鬥勇之外,兼以鬥謀,老朽也不覺中養成機心,今見小兄弟豪情之氣,不禁感愧無地。」 徐元平接道:「老前輩這等誇獎,晚輩愧不敢當,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作禮,轉身而去。 鐵扇銀劍于成忽的躍身而起,大聲叫道:「徐兄要到那裡去呢?兄弟承蒙數番救命之恩,尚無──」 徐元平停步回頭笑道:「武林之間,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麼重大之事,報恩之事,再也休提了。」 于成大步追了上去,笑道:「徐兄的風儀、豪情,兄弟甚是傾服,甚願隨侍左右──」 徐元平朗聲大笑,接道:「這個叫兄弟如何承受,于兄身為豫、皖、鄂、魯四省綠林道上總瓢把子,是何等威風,徐元平何許人物,豈敢──」 鐵扇銀劍于成大聲接道:「如果肯允在下常隨左右,以討教益,縱然是當今天下盟主,兄弟也不願再戀棧下去。」 徐元平笑道:「在下孑然一身、天涯飄零,自己都無一定的去處,徐兄盛意,只好心領了。」 于成哈哈大笑道:「兄弟跑了大半輩子江湖別無所成,但對各處山川風景,卻是知之甚詳,如蒙不棄,願以識途老馬,帶徐兄遍遊天下風景。」 徐元平黯然一嘆,道:「于兄熱情可感,但兄弟卻有難對人言的苦衷,待日後兄弟恩怨結清之後,自當和于兄結伴遨遊天下名山勝水。」說完,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金老二突然站起身子,叫道:「小兄弟請留步片刻,在下有事請教。」大步追了上去。徐元平回身說道:「老前輩有何見示?」 金老二道:「小兄弟姓徐嗎?」兩道目光,凝注在徐元平臉上,一眨不眨。徐元平道:「不錯,晚輩叫徐元平。」 金老二一語不發,在徐元平臉上瞧了半天,說道:「徐兄的令尊、令堂,可都健在人世嗎?」 這兩句話,直似一柄鋒利之劍,刺入了徐元平的心上,登時覺得胸前熱血沸騰,滴滴淚珠奪眶而出,緩緩答道:「不敢相欺,家父早已去世,家母生死不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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