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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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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群豪會古都 萬盛客棧乃洛陽首屈一指的大店,又兼營著酒飯生意,前後佔地數畝,房舍連綿百間,此時雖非用飯時分,但仍有不少酒客對坐小飲。數十道眼光,都被二女艷光吸引,一齊轉頭注視。丁玲在未下車前,已然打量了店中酒客,見沒有相識之人,才和丁鳳相扶下車,兩姐妹裝出了一副弱不禁風之態,彼此相挽而行,款移蓮步,輕擺柳腰,低垂螓首,微現靦腆,只看得幾十個酒客,一個個目瞪口呆。 店小二帶著二女和徐元平穿過了兩重庭院,到一處跨院邊的小圓門前,回頭對二女笑道:「這是敞棧中三所最好跨院之一,鬧中取靜,佈設雅麗──」 說著話,推開兩扇木門,當先而入。徐元平仔細的打量這所跨院,果然十分幽靜,四周用青磚砌成了一牆圍牆,獨成一所院落。院中擺著十盆盛放秋菊,淡淡花氣,幽幽清香,三明五暗的高大廳房,右側還有兩間低舍。丁玲緩步進房,看室中佈設甚是清雅,明窗淨几,纖塵不染,微微一笑,探手入懷摸出一錠黃金,交給店小二道:「這點錢暫存櫃上,過幾天再一起算帳。」 店小二接過黃金一掂,暗道:這錠黃金少說些也有十兩。趕忙陪笑道:「二位姑娘可要吃點什麼?請吩咐下來,小的叫他們馬上做好送上來。」丁玲一插手道:「不用啦!有事情我們自會叫你。」店小二躬著腰退出上房,回頭看見徐元平,臉上笑容一收,指著兩間廂房說道:「那兩間是你住的地方──」,話還未完,小圓門突然奔進來一個黑衣勁裝大漢,一語不發,直向房中闖去。店小二顧不得再和徐元平說話,回頭伸手一欄道:「大爺,這所跨院已經有客人住了,房子裡有女眷──」 黑衣大漢冷笑一聲,接道:「就是當今皇后,我也不怕,何況女眷,閃開。」左手輕輕一撥,店小二媽呀一聲,摔出去五六尺遠,他雖然跌的齜牙咧嘴,但手中仍然緊握那塊黃金。 徐元平橫跨兩步擋住房門,冷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兄台這般無禮,擅闖女眷住處,不知是何用心?」 黑衣大漢打量了徐元平一眼,突然向前一上步,右手斜向徐元平胸前拍去,出手迅快,威勢極強。徐元平左手一翻,施展擒拿手法,眨眼之間,已扣住那黑衣大漢右腕,一收一推,當場把那黑衣大漢推出七八步遠,一屁股坐在地上。黑衣大漢似是摔的不輕,半晌工夫才站起身子,望了徐元平兩眼,冷笑一聲,緩步退出跨院,轉身疾奔而去。 店小二爬起身,一臉陪笑望著徐元平道:「失敬,失敬,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看不出你掌車的是一個練家子。」說著話,退了出去。忽見人影一閃,丁鳳忽躍出室,迅快地關好跨院木門,拉著徐元平奔入上房。只見丁玲坐在紅漆木椅上,一手支頤,微顰黛眉,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一見徐元平,道:「唉,想不到連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神丐宗濤,竟也趕來洛陽,以眼下情景看來,這洛陽古都當真是要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風波了!」 徐元平愕然驚道:「什麼?咱們途中遇上的那個滿身污垢的怪叫化子,就是名震天下的神丐宗濤?」他忽然想起師父在彌留之際,告訴過他一句話說,「遍天下俠義道中人物,只有神丐宗濤一人和你那仇人結有梁子,不相往來──」 丁玲目睹他愕然之色,微微一笑道:「怎麼?你認識那個神丐宗濤嗎?」徐元平搖搖頭道:「不,我只聽家師說過此人。」 丁玲臉色微微一變,道:「這麼說來,令師和神丐宗濤,定然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徐元平笑道:「那也不是,家師亦只是聽人說過此人而已。」丁玲追著問道:「只看你武功成就,就知令師定是一位奇人,不知可否告訴我們令師的姓名?」 徐元平道:「家師已然謝世,恕我不便奉告。」 丁玲微微一皺眉,笑道:「徐相公既不願說,我們姐妹也不便追問──」,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打斷了丁玲未完之言。徐元平出房打開兩扇木門。 只見門外站著一個身著藍綢長衫,年約二十三四,文質彬彬的英俊少年。那少年身後併肩站著四個健壯大漢,其中一人正是剛纔被自己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那藍衣少年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掃掠了徐元平一眼,拱手笑道:「借問一聲,兄台可是由雲夢山來的嗎?」 徐元平看對方氣度不凡,當下也抱拳還了一禮,道:「在下乃趕車之人,並非由雲夢山來。」 藍衫少年微微一笑道:「雲夢山鬼王谷製作的人皮面具,天下武林誰人不知,兄台不願以真像示人,在下不能相強,煩請通報一聲,就說冀東查家堡查玉求見兩位姑娘。」 徐元平暗暗一驚,不禁仔細打量了對方兩眼,但覺來人一派文秀氣質,大異普通武林人物。長衫粉履,星目朱脣,神態嫻雅,嘴角間始終掛著微笑,除了眼神之中略現棱芒外,再也看不出異樣之處,分明內功已到不著皮相之境。 這情景,使徐元平大感為難,因對方單刀直入的說法,似已確定了丁氏姐妹在內,既不便出言否認,又不便做主迎客。一時之間,呆在當地,答不上話。正感為難之際,忽見丁鳳白衣飄飄,慢步而出,望著那藍衣少年做揖笑道:「我姐姐正卸塵裝,不便迎客,特派小妹迎駕,恭請少堡主室內持茶。」 藍衫少年拱手笑道:「怎敢勞三姑娘勞駕親迎──」話至此處,突然回頭對隨來大漢說道:「你們先回去吧。」四個大漢一齊垂首躬身,長揖而退,神態之間,萬分恭謹。徐元平看的一皺眉頭,向旁倒讓了一步。丁鳳忍不住盈盈一笑,帶著查玉向房中走去。兩人剛到門口,丁玲已迎了出來,輕啟櫻脣,嫣然一笑,道:「少堡主一向坐鎮冀東,日理萬機,怎得有暇到洛陽小遊?」查玉道:「查家堡只不過荒山小村,怎比得鬼王谷天下皆知,不敢當姑娘過獎。」丁玲一面欠身讓客,一面笑道:「江北道上人物,有誰不知查少堡主大名。」 查玉微微一笑,緩步入室,丁玲讓座之後,問道:「少堡主難得有暇涉足江湖,這次破例遠來中原道上,想必有重大事故,不知能否見告?」 查玉含笑答道:「不敢相欺兩位,兄弟這次卻是有為而來,查家堡和鬼王谷素來交誼深重,故而斗膽造訪,想借重賢姐妹一臂相助。」 丁玲道:「查少堡之命,愚姐妹自是不敢推訴,但請說明來意,也讓愚姐妹斟酌一下,只要是力所能及,自當全力以赴。」 查玉呵呵一陣輕笑,道:「大小姐客氣了,兄弟之意,是想合鬼王谷、查家堡雙方之力,共謀其事,成則雙方有份──」 「兄弟來時,實未想到事情這等棘手,黑白兩道中有名人物,竟然大部參與其事,看來這古都洛陽,勢將掀起一場風波,兄弟行色匆急,未能多帶人手,就目前所見而論,實力已嫌單薄。」話至此處,倏然住口,冷笑一聲,反臂揚腕,三縷細若須絲的銀線,疾向窗外飛去,雙足微一用力,只見他晃肩作勢,人已由座椅凌空而起,直向後窗飛去。這陡然的大變,使素來機智的丁玲,也不禁為之一呆。查玉突躍飛撲之勢,迅如雷奔電針一般,一驚之下,已至後窗,探手向外一攫,立時冷哼一聲,暴退室內,卻聽窗外不遠處飄傳來一聲極輕的冷笑。 丁玲轉頭看時,只見查玉手中握著一條二尺多長、全身金黃的蛇。蛇頭已然被他捏碎,腥臭的蛇血,順著他掌緣不停滴下,蛇身仍然在不停的擺動。 丁氏姐妹自小在山中長大,時常見蛇,一望之下,已看出那是一條極毒的蛇。丁鳳忍不住叫道:「少堡主快些放手,是毒蛇。」查玉望了手中緊握的毒蛇一眼,笑道:「千毒谷中的人,果然狡猾,事先已備了毒蛇,我一伸手,他立時便把毒蛇給送了上來,哈哈──」 丁玲笑讚道:「查少堡主真不愧閃電手的雅號,出手之快,果如電閃,愚姐妹佩服至極。」 查玉恢復鎮靜之色,揚手把死蛇拋向窗外,笑道:「眼下這洛陽故都,已然是殺機瀰漫,步步凶危,千毒谷中人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派人暗中施襲,想必有恃無恐。兄弟得出去查看一下,剛纔和兩位所談之事,敬請兩位姑娘三思,兄弟今晚上再來討教。」說完,長揖告別,辭出靜室。 丁玲送到房口,笑道:「少堡主慢走,恕我們姐妹不送了,今宵二更時分,愚姐妹仍在此室候駕。」 查玉拱手一笑,道:「兄弟自當按時造訪。」一句話完,人已到跨院外面。徐元平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直待查玉出了跨院,才望了丁氏姐妹一眼,道:「此人身手不凡,出手疾如迅雷,看來不在昨宵所遇那駝背老人之下。」 丁玲忽的斂去臉上笑容,道:「妹妹去把院門關上,徐相公請入室中,我有事和你商量。」翻身一躍,落到窗邊,探頭向外面張望一陣,然後關好窗子,低聲說道:「此刻咱們已陷入步步凶危之境,千毒谷中的人無孔不入,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憂──」 忽見門簾一掀,丁鳳當先而入,她身後緊跟著一個店小二,氈帽低垂,手捧茶盤,替三人各斟上了一杯,躬身而退。 丁鳳望了姐姐一眼,又跟在那小二身後出去。 丁玲雙目神凝,仔細的查看了杯中茶色,嘴角泛現一絲冷笑,但卻一語不發,直待丁鳳重返室內,才低聲問道:「院門上好了嗎?」丁鳳點點頭道:「上好啦。」 丁玲緩緩伸手端起一杯香茗,低聲問道:「徐相公請看這杯中茶色,是否有可疑之處?」 徐元平低頭看去,只見茶色碧澄,清香撲鼻,絲毫看不出異樣之處,不禁問道:「怎麼?難道這茶中有什麼古怪不成?」 丁玲一嘆道:「江湖上的險惡陰詐,說起來,實使人心驚膽慄,縱然是身懷絕世武功之人,有時卻也一點使用不上。徐相公也許覺得我們姐妹為人太過狡詐,處處都用心機,其實不如此,就難免遭人暗算。就以這杯香茗來說,碧澄清香,很難看出可疑,其實這杯茶中,早已暗下奇毒──」 徐元平心頭一震,接道:「這麼說來,那店小二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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