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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鄒百龍突地一愣,目中精光暴射,沉聲道:「樊九,那樊敵邪是你什麼人?」

  樊九暗忖:「方才那一陣砂煙彌漫之際,想必高如登已趁機混進洞中。那麼,揭開事實真相的時候到了。」

  於是,他沉聲道:「乃是家父。」

  鄒百龍面上浮現出一絲陰狠之色,嘿嘿笑道:「那麼壁嵌明珠、地埋黃金之說,也是你信口胡謅的了?」

  樊九道:「不錯。為的是要你到先父的埋骨之所來受死。」

  鄒百龍道:「也好!待老夫成全你的孝心,讓你們父子同穴……」

  他的花未落,忽聽高如登的聲音在洞外叫道:「鄒百龍!你的女兒在高某人手裡,若想她活命,立刻交出療治腐骨掌傷的一味藥丸。」

  鄒百龍神情大變,立刻飛旋身形。

  這是樊九預先設下之計,以便分散鄒百龍的心神。當對方甫一旋身,他的雙手連揚,三十二支麻藥連環飛羽箭悉數打出。

  那三十二支羽箭呈各種不同的角度向鄒百龍射去,形成漫天花雨,只要鄒百龍中上一支,他今天就必然要遭大劫。

  孰料,鄒百龍在旋身之際竟然發現了樊九的詭計,雙袖連揮,將那一片箭雨悉數掃落。

  樊九以暗青子馳名江湖,平時五箭齊發,就必定傷人。而今天他已將施發羽箭的巧妙手法用到極限,在一瞬間打出三十二支,其結果卻全部落空。

  匿于洞外的高如登想必也發現了這一情勢不妙的結果,連忙大叫道:「鄒百龍!你如果不立刻將療傷之藥交出,老夫的五指就要插進你女兒的咽喉。快些扔出來,不然老夫立刻施展毒手。」

  所謂虎毒不食兒。不管鄒百龍的心機是如何奸險,他也不會置他心愛的女兒于不顧。當即狂怒道:「高如登!如果你膽敢傷我女兒一根汗毛,老夫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這裡急怒攻心,自然又給予樊九一個機會。他一揚手,又打出了無數顆飛蝗石子。

  鄒百龍低呼了一聲,像是中了石子。麻藥羽箭可以使他功力渙散、行動緩滯。而飛蝗石子充其量只能使他受一點輕傷,功效差別很大。樊九事前將全部希望放在麻藥羽箭上,計畫落空之後,此刻打出飛蝗石子,只是迫不得已之事。

  當鄒百龍發出一聲低呼之際,樊九知道他必然會向自己展開淩厲的攻勢。於是飛快地打出另一件法寶。

  那是一粗煙墨彈,只聽轟的一響,洞內籠罩一片黑煙。樊九又搖熄了火摺子,四下裡什麼也看不見了。

  樊九道:「鄒老先生!上了年紀的人多半會返老還童,我陪你捉捉迷藏吧!」

  話聲一落,人已騰空而起,施展壁虎功靜靜地貼在山洞的頂壁之上。

  果然,鄒百龍循聲劈出一掌。只聽一陣碎石之聲,洞壁必然又塌了一處。

  樊九飄身落下,道:「鄒老先生,我在這裡……」

  話聲未落,人已騰空而起。

  鄒百龍又劈出一掌,自然這一掌又是落空了。

  鄒百龍並不糊塗,他似已發覺樊九在施展消耗戰術,於是連聲冷笑道:「樊九!你自以為很聰明,但是卻瞞不過老夫。」

  樊九貼在頂壁上屏息靜止,不敢答話。

  鄒百龍又道:「老夫可沒有閒情和你玩捉迷藏,老夫出洞去,在洞口燒一把火,看看你熬不熬得住。那是熏野兔的法子,你等著吧!」

  匿在洞外的高如登可急了,他振聲叫道:「鄒百龍!你若走出洞外,老夫要你那寶貝女兒的命。」

  鄒百龍道:「高如登!你最好少耍花樣,我女兒不在你手裡。」

  他雖然如此說,卻未敢輕率走出洞外。

  高如登道:「信不信由你。」

  鄒百龍道:「你教我女兒說一句話,她若真在你手裡,老夫自認栽了。」

  事實上,高如登並未擄獲鄒懷英作人質,憑鄒懷英為姚傑送藥的那一點情分,他也不能如此作,這原是樊九所訂下的計,目的在使鄒百龍分神,使樊九能趁機發出麻藥羽箭。

  現在,樊九未曾得手,這個把戲還要演下去,高如登只得答道:「你女兒被我點了昏穴,此刻無法對你說話。」

  鄒百龍道:「你可以為她解開昏穴。」

  高如登道:「老夫從不聽人指使。」

  鄒百龍吟吟笑道:「高如登!你露出狐狸尾巴啦!為了討藥為姚傑那娃兒治傷,即使聽任老夫指使,你也會心甘情願。我女兒不在你手裡,這一套詭計別在老夫面前耍了!」

  他似乎已經如此認定,但他仍站在洞內沒有走出來。

  這是一場心智的較量,高如登判斷對方未必拿得准,不然鄒百龍早就撲出來了。於是,他沉聲道:「既然如此說,你為何不出洞來試試?」

  鄒百龍冷哼道:「你以為老夫不敢麼?」

  高如登道:「諒你不敢……」

  他一語未落,鄒百龍已飛快縱出,全力拍出一掌。原來這老狐狸暗中在聽聲辨位,準備一舉擊斃高如登。

  高如登全未防備,眼看這一掌萬難逃避。

  幸而,貼於頂壁的樊九早已察知鄒百龍的詭計,當鄒百龍一縱身之際,他已打出了活套繩索,準確無比地套上了鄒百龍的足踝,全力一拉。

  鄒百龍腳下一斜,掌勢一偏,砰的一響,掌風撞擊到洞壁之上,又造成了一次碎石飛、砂煙彌漫。

  那鄒百龍卻已帶著繩索向洞口奔去。

  樊九飛快奔去,低呼道:「高舵主!情況大為不妙,看來你我將困死洞中。」

  高如登道:「目下情勢對我等極為不利,看來只有全力一拼。」

  樊九道:「走!跟上去。只是連累高舵主了。」

  高如登也不答話,飛身向洞口撲去。

  當二人來到洞口時,卻見鄒百龍背向洞內,在洞口處靜立不動;再從鄒百龍身邊的空隙處望出去,卻發現洞外站著一個筆直的身影。原來那是重創初愈的姚傑,手中長劍在暗淡的星輝下閃閃發光。

  樊九久經江湖,閱人甚多;他從未見過任何人能有姚傑那種如淵渟嶽峙般的氣勢。利劍在手,卻未發動,仇人見面,卻未眼紅。但是樊九可以想見,在姚傑的心中,必有一股升騰的怒火燃燒著。

  以鄒百龍當前的功力來說,他不會將姚傑看在眼內。但是,他此刻卻是狂態盡斂,似已經發覺,僅僅幾個時辰的間隔,對手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一個不可輕侮,也不可輕與的勁敵。

  所以,他沒有動。十根指頭時伸時縮,站在他身後的樊九和高如登二人可以清晰地聽見指頭兒清脆的聲響。

  姚傑也沒有動,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就那樣靜靜地瞪視著他的對手,似乎在等待一個利劍穿進仇家心窩的機會。

  經過一段冗長沉默之後,鄒百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娃兒的造化不少。」

  姚傑沉聲道:「怎麼講?」

  鄒百龍道:「老夫的腐骨掌竟沒有送掉你這娃兒的小命。」

  姚傑道:「此時此境,說這些話已屬多餘。我姚傑在此靜候尊駕出招。」

  鄒百龍嘿嘿一笑,道:「身中腐骨掌風之人,雖經療治,得以保全性命。若不服下老夫親手調製的復原藥丸,功力絕難恢復。娃兒利劍在手,形同朽鐵。趁老夫未上肝火之前,趕快逃命吧!」

  姚傑冷聲道:「尊駕因何如此仁慈?」

  鄒百龍道:「法場殺人只一刀,老夫傷人不二次。尤其不願殺害毫無反擊能力之人。算是你這娃兒走運。」

  姚傑道:「尊駕久走江湖,閱歷深厚,應該看得出來我姚傑內力充沛,蓄勢以待。」

  在洞內的樊九,突然想到兵法所載「兩軍對峙,攻心為上」的至理名言,不禁揚聲道:「鄒老先生老眼昏花,看岔啦!姚少俠不但功力盡複,而且倍增於前。次乃通情達理的鄒姑娘所賜,尊駕該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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