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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三章 巧施回春手 夜傳迷蹤步

  招月芬又說道:「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原因。」

  蘇飛鳳拉著她一隻手,道:「義父這幾年來的神情,確實和過去判若兩人,我心裡早就有了懷疑。咱們一塊兒去見我爹爹,也許他有辦法探出原因。」

  招月芬淡淡一笑道:「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如果我現在回去,我父親也決不會輕輕放過我。」

  蘇飛鳳回頭看了馬君武一眼,扁扁嘴道:「都是為你,害得芬妹妹有家難歸。」

  馬君武一時間無言可對,歎息一聲,垂下了頭。

  白雲飛突然一轉臉,兩道冷電般的眼神迫在蘇飛鳳臉上,接過:「根本就不能怪他,相反的你們應當感謝他才對。」

  蘇飛鳳茫然問道:「怎麼了?」

  白雲飛白中透紅的臉上,突然罩上一團肅穆煞氣,傲然答道:「招公義隱居翠石塢,根本就不是想擺脫武林是非恩怨,他不是避仇就是受人所制,不得不洗手歸隱,這中間必定有一個極大隱祕,這隱祕不是他不願告人,就是他不敢告人。我能對兩位說的也就是這些。你們早就該設法去探求原因所在。如今亡羊補牢時尚未晚,不過你們要不是帶他去登門求醫,料你們還想不到這些,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呢?」說罷,轉臉對馬君武淺淺一笑,肅然如霜的俊臉上,立時又透出滿面春風。

  白雲飛幾句話,全船震驚。玄清道人細想妙手漁隱招公義言詞神態,確實有很多可疑之處,他本是武林中一代奇醫,俠心仁術,名播江湖,遽然間隱居翠石塢,斷絕塵緣,實非尋常。再想他剛才替玉真子銀針驗毒時,仁慈隱現眉宇,但一提到聳雲嶺大覺寺,立時微露驚怖,似是心有餘悸──

  玄清道人心裡在想,招月芬已移蓮步走近白雲飛,低聲說道:「不錯,我父親近年來行動的確處處可疑,但我總覺得是他老人家性情轉變。如今想來,蹊蹺頗多,中間必另有曲折隱情。」

  白雲飛看她深情款款,藉機攀談,不覺莞爾一笑,緩緩轉過身子,這就使招月芬無法下台,呆了一呆,粉臉上泛起來兩頰紅暈。

  馬君武看場面鬧得十分尷尬,趕緊忙著打圓場,走上一步笑道:「失禮得很,我倒忘了替幾位引見了。」說罷,介紹白雲飛和蘇飛鳳、招月芬認識。回頭看李青鸞紅衣飄飄,站在身後,又對蘇飛鳳道:「蘇姑娘久想和師妹認識,此刻你們好好談談吧。」

  李青鸞面帶微笑,走近蘇飛鳳道:「蘇姊姊,那晚上姊姊救了我們,我心裡就一直在感激著姊姊。」

  蘇飛鳳聽得一怔,握著李青鸞一隻手,熱淚盈眶,低聲說道:「妹妹,我──」

  李青鸞蹙著柳眉,右手緩舉,用衣袖擦去蘇飛鳳眼淚,滿臉感傷接道:「姊姊心裡難過嗎?唉,我心裡難過了也是要流眼淚的。」說罷,兩顆淚珠兒已順著眼角淌下,嬌軀慢慢偎入蘇飛鳳的懷中。

  無影女俠悚然一驚,心中驟湧起萬千感慨:這樣純潔善良的人,我怎能和她奪愛?不由自主地一收右臂,抱緊著她,淚眼斜睇馬君武,滿臉纏綿悱惻神情。馬君武心頭一震,轉臉他顧,但見白雲飛雙目圓睜,盯在蘇飛鳳和李青鸞身上,眉目間竟也是幽怨重重,忽然他眼神轉到馬君武臉上,微微一歎,又轉頭望向別處去了。

  幾人情形大都落入玄清道人眼中,目前除了對白雲飛有著莫測高深之外,存在他心中的幾點疑竇,此刻完全瞭然。偷眼向師妹看去,正巧玉真子轉臉看他,四目接觸,玉真子低聲說道:「你既把鸞兒薦入了我的門下,我決不許她和師父一樣,吃了一輩子苦,你得好好地照顧她。」弦外之音,無疑替李青鸞撐腰作主。

  玄清道人道:「你放心吧!武兒不是負心忘情的人。這孩子雖聰明機智,但心地卻很忠厚,擔得起,放得下,我的話他決不會不聽。」

  兩個人忘其所以的一唱一和,悟空大師也聽得放下了心裡一塊石頭。老和尚近來冷眼旁觀,看出李青鸞已全心全意地愛上了馬君武。小姑娘天性純良,稚氣未脫,萬一情場挫敗,結局必然悲慘。自見蘇飛鳳後,更是擔心,看她秀美不輸李青鸞,對馬君武用情之深,溢於言表,幾次想對玄清道人說,讓他以師父之尊,出面成全李青鸞心願,但總是開不出口,現今聽得他們師兄妹一番對話,暗裡高興,心道玉真子一力主張,要比我老和尚說的話有效百倍,這樣看起來,玄清道人想不管也不成了,不覺愁眉一展。

  快艇在湖面劈波飛馳,船上人卻都是滿懷心事,幾顆兒女心,千縷癡情絲,交織成一片複雜的情網。

  船近饒州碼頭,已是暮色蒼茫,萬頃湖波中漁火點點,蘇飛鳳送馬君武等棄舟登岸,握著季青鸞一隻手,幽幽說道:「妹妹,你自己珍重,姊姊不送了。」

  李青鸞垂淚微笑,答道:「我以後會時時想你的。」

  馬君武轉過身來對蘇飛鳳、招月芬躬身一禮,笑道:「兩位姑娘雲天高誼,馬君武感恩難忘,他日有緣再會,定當禮報隆情。」

  蘇飛鳳淡淡一笑,拉著招月芬道:「義父的事,不宜再緩,妹妹和我一起到黔北見我爹爹去。」

  招月芬回頭吩咐快艇馳回,無限依戀地望了白雲飛幾眼,才和蘇飛鳳並肩而去。

  馬君武直望兩女背影消失,不覺悠悠一聲長歎。白雲飛站在他身後,突然笑道:「看來蘇飛鳳對你很癡情,但她不忍奪人所愛,那蘇朋海能教出這樣一個女兒還算不錯。」

  馬君武回頭答道:「招月芬對白兄鍾情尤深。」

  白雲飛淡淡一笑,側目看著站在馬君武身邊的李青鸞,掉轉頭緩步而去。

  馬君武已知眼前這位看上去纖弱秀雅的書生,是一位身懷奇技的異人,早已心存仰慕,見他要走,不覺追了兩步叫道:「白兄就要走嗎?」

  白雲飛回頭笑道:「多情自古空餘恨,難道我不該走嗎?你還有什麼話說?」

  馬君武怔了一怔,道:「萍水相逢,承白兄諸多援手,小弟意欲高攀,想和白兄杯酒訂交──」

  白雲飛一笑接道:「酒入愁腸,易化相思淚,不喝也罷。」說完話,便又轉身欲去。

  馬君武心中大急,搶一步攔住去路,道:「白兄風塵奇人,馬君武自知不配高攀論交,但相逢即是有緣,難道白兄就這樣決絕而去嗎?」說完話,黯然垂頭。

  白雲飛星目一閉再睜,射出萬般柔情,低聲歎道:「相見終如不見,多情徒增別緒,又何苦多這分手前一刻小聚呢?」

  馬君武慢慢抬起頭來,觸到了白雲飛的眼光,此刻他眼睛裡不再是迫人神光,而是淡淡的幽怨,無限的溫柔,如深壑大海,如當空皓月。馬君武本來是有話要說,但一接觸白雲飛的眼神,不覺一呆,忘記了要說的話。

  白雲飛看他一副呆若木雞模樣,微微一笑,又道:「你既期望再作臨別一晤,多增一分悵惆離愁,那麼今夜二更天我在湖畔等你。」

  馬君武拱手答道:「二更天小弟準到。」

  白雲飛眼神猛地落到了五尺外的李青鸞身上,只見她,紅衣隨風飄動,臉露微笑,如花盛放,望著他和馬君武談話,神態間那樣天真純潔,眼光是那樣柔和,似乎她對誰都有著百分之百的信任,不禁心頭一震,隨又加上一句道:「最好能帶你師妹同來。」說罷,轉身自去。

  馬君武和李青鸞回到客棧,玄清道人等已是先到。三清觀主一心記掛著要到聳雲巖大覺寺,求得雪參果以便療治侵入師妹骨髓中的金線蛇毒。馬君武腦際裡卻盤旋著白雲飛的影子,這位秀逸絕倫的少年人,只露一手銀線繫舟的絕技,已使馬君武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他一直在想著今夜湖畔聚晤之時,怎樣才能和人家套上交情。師徒兩人,各想各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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