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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燕造奇實在摸不透季飛霞到底跟江慧姬說了些什麼,他微微點了點頭,目送著季飛霞帶著江慧姬走了。

  雖然燕造奇本來就不願她們為了自己的事跟著受跋涉之苦,但是,在這種情形下,江慧姬竟然會自動跟著季飛霞離去,他心中未免稍感意外。

  季飛霞是燕造奇的未婚妻,雖然她始終是冷冰冰的,而且,她曾經對燕造奇說過,她這一生不會嫁給任何人的。但是,那不過是一時的氣話。

  這些日子來,她跟著燕造奇天南地北奔波,她對燕造奇仍然沒有半點感情嗎?當然不。她對燕造奇不但萌生了愛慕之情,而且這種情惑與日俱增。自從和燕造奇朝夕相伴,闖蕩江湖,她看出,燕造奇乃一代英傑,他不但武藝高絕,而且俠肝義膽。前些日子,她在南海落水,燕造奇不顧一切地去搶救她,當她被燕造奇從水中拉出,抱在懷中的時候,她感到是那麼溫暖,她真希望時間不要再走,好讓她倆永遠那樣依偎下去……

  因為她性格孤僻,也因為她曾對燕造奇說過的那樣的話,再加上兩次劍傷無辜的燕造奇,因此,她縱有滿腹話語也羞於啟齒,她只能把那傾慕之情壓制在心中,表面上絲毫不露出一點形跡。

  當然,這是痛苦的,尤其是對於她這樣一個慈父離世孤苦無依的少女,就更加痛苦萬分。她是多麼渴望公開地去愛心上人並且也被心上人熱烈地愛啊!然而,客觀情勢,使行她無法宣洩這份感情。本來她可以名正言順,不避干係地去愛她心上的人。可她卻無法去表示。她心裡充滿著矛盾與憂愁。當她看到江慧姬跟燕造奇那麼親近,而且大有越發展越親近的可能時,她的心裡總有一種失落感。幸好她也喜歡江慧姬,而且暗中對江慧姬有過承諾,但是,她又怎麼會願意再有人加在他們中間?

  今天,突然聽到黃慰慈這麼一說,她內心已起了一陣莫名的激蕩,她不由暗中打算著,何不乘此機會到杭州去看看,那個找燕造奇的少女與中年婦人到底是什麼人,找他有什麼事。她跟江慧姬一說,江慧姬也不禁產生了好奇之心,當然,好奇心中還摻雜著莫名的妒意。於是,她決定跟著她的霞姐姐走一走杭州,探其究竟。

  燕造奇目送著她們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長長地吐了口氣,他轉身對黃慰慈一抱拳說道:「黃堂主!小弟本應去拜訪南大哥。但我去昆侖山乃是奉師父之命,不能違逆。等把昆侖山的事情辦完之後,再去拜望黃堂主、南大哥及各位弟兄!」

  飛雲七劍黃慰慈望了燕造奇一眼後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願你善自保重,前途如意。」

  寒風怒吼,白雪飛揚。

  雖是初冬,橫亙于新疆邊緣的昆侖山脈的四周,早已籠罩在一片銀色的白雪之中。

  刺骨的寒風,卷起漫天的雪末,更使得空氣中增添了幾分令人難耐的寒氣。

  在漫天飄飛的大雪中,奔行著一條人影。他衣著單薄,身上沾滿了雪花,在這奇寒的空氣中卻未顯出半點寒冷之態。

  他步履輕快,在厚厚的積雪之上奔行著,非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竟連年片雪花都沒有帶起。可見,他的內外功夫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個冒雪急行,英俊不凡的少年,正是帶著一對珍貴的南海飛魚,日夜兼程趕至昆侖山的燕造奇。

  為了這一對南海飛魚,一路之上,他確實費了不少的心機。如今,他將百漁老人給他的,那個裝著南海飛魚的袋子放在懷中,以高絕的內功,保持著水的溫暖,免得袋中的魚被凍死而前功盡棄。

  他緩緩地停住了身形,吐了口白氣,不放心地從懷中摸出了那個透明的袋子,向水中的南海飛魚望了幾眼之後,面上露出了微笑,又趕緊把那個袋子塞回了懷中。

  他向四面略一打量之後,抬頭看了看那高不見頂,沉靜地聳立在白雪之中的昆侖山,晃動身形,就欲往山上奔去。

  然而,就在此時,寒風中傳過來一陣聲響。

  他心中暗自忖道:「在這種荒野之間,在這寒冷的天氣中,除了我燕造奇不得不來之外,還會有人來昆侖山嗎?」

  燕造奇思忖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已隱約傳至,緊跟著,一匹健壯的黑馬,掀起了地上的雪花,飛馳而至。砰然一聲,馬上的人栽了下來,在雪地上一連滾了幾滾,再也不見動彈。那匹黑馬卻帶著一聲長嘶,沖出去二三丈遠,才緩緩停住。

  天氣雖然十分寒冷,那匹黑馬卻是滿身汗水,連連吐著白氣。

  燕造奇再不猶豫,身形一晃,已飛身飄落在那個騎士的身旁。

  燕造奇定睛一看,臉色突然一變,雙眉緊緊地蹙起,心中泛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跌落在雪地之上的,竟然是黑衣幫的現任外香堂堂主,飛雲七劍黃慰慈。

  黃慰慈面色慘白,毫無血色,頭上緊纏著繃帶,血跡殷紅,左手竟然齊腕被削斷。

  燕造奇急忙俯身下去,將身體已經半僵硬了的黃慰慈扶起,為他推宮拿脈,以自己的內家真力,透大黃慰慈的體中,為他補氣運血。

  慢慢地,黃慰慈冰冷的軀體上,已透出了一絲暖意,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燕造奇懷裡,他嘴上掛起了一絲微笑,那是痛苦的,又似欣慰的……

  他的氣息十分微弱,而且是越喘越急了……

  他的兩道目光,木然地盯在燕造奇臉上看了半晌,眼中突然冒出了兩粒淚珠……

  黃慰慈的神態,使得燕造奇更肯定了他那種不詳的預感,他的心跳加快了,他的呼吸沉重了,然而他仍然強自鎮定著,輕輕地向黃慰慈問道:「黃堂主,發生了什麼事情?」

  黃慰慈兩眼緩緩一閉,兩粒淚珠順著腮上淌下,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聲音雖然輕微,卻帶出了痛心至極的感情。

  他喘了一口氣後,面色慘然地說道:「燕少俠!我總……總算又找到你了!」

  黃慰慈說話的聲音十分細弱,而且,顯得十分吃力,說話間,身體不斷地顫抖著,上下牙齒不停地敲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飛雲七劍黃慰慈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風險,非但為黑衣幫立下汗馬功勞,在江湖武林中,又何嘗不是一條叫得響的漢子?今天見了燕造奇卻顯得那麼淒慘,而且,連不輕流的英雄淚也無法自製地淌了下來。

  黃慰慈喘了一陣,乾咳了幾聲後,又斷斷續續地說道:「龍頭幫主一……家,都……都死了,咱們的黑衣幫……也……也給人家挑了……」

  這突然而來的噩耗,象晴天霹靂似的,燕造奇但覺腦中轟然一聲,面色驟然慘變。

  一時之間,他暴瞪著雙眼,張口結舌的,那裡還說得出半句話。然而,他心中卻大聲的叫道:「什麼!南大哥一家,還有他們數代苦心經營的黑衣幫,竟然完全給人毀了,這……這是不可能的呀!」

  但是,身受重傷的飛雲七劍黃慰慈,掙扎著把事實告訴了他。

  原來在與燕造奇分手之後,黃慰慈立即帶著手下的幾個幫眾回去覆命。誰知道,沿途之上,只見他們黑衣幫的分舵竟然全被人家挑了。

  黃慰慈大驚之下,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到了長安城外的翠屏居中。然而,翠屏居已成了一片焦土,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而倒塌的屋宇中,放眼望去,盡是缺腳斷臂,少頭沒腦或者遍體焦黑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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