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血魔 | 上頁 下頁
二三


  百忍大師又接著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再入江湖找你嗎?」

  燕造奇迷惑地望著百忍大師說道:「徒兒愚昧,尚望師父賜告。」

  百忍大師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為了我唯一未了的,對千手神君許下的諾言。」

  百忍大師略微頓了一下,望著燕造奇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千手神君的蹤跡,他現在隱居在昆侖山頂的天池附近。為了找這十數年的心願,你傷勢痊癒後,就可以立即起程去了。而且,也許你可以從他那兒探聽出一點關於血手印的消息!」

  「血手印」,一個全身似剝悼了一層表皮,血淋淋的身影,又浮現在燕造奇的眼前。

  百忍大師看著燕造奇的神態,又微微地歎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輕輕地摸著燕造奇的頭說道:「奇兒!如今冷電玉尺劍已出鞘,凡事能忍則忍,切不可仗著武功與手中的利器多造殺孽。傷癒之後,立即趕奔昆侖山,切記切記!我還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燕造奇急急地叫了聲:「師父!你……」然而百忍大師身形微晃間,早已飛快地掠出山洞,頃刻間蹤影全無了。

  燕造奇恭恭敬敬地對著洞口,叩了一個響頭,將身形直起複雜的情緒在他的心頭翻湧著,使他覺得有點煩躁不安。

  驀然間,胸前一陣隱痛,他不一覺地盤膝坐起,摒棄了心中所有的雜念,抱元守一,氣納丹田,運起了武林至高無上的「三昧神功」。

  但覺一股清涼之氣,由丹田緩緩升起,遍佈全身。刹時之間隱痛立消,非但全身舒適無比,更有著飄飄欲飛之感。

  時間在燕造奇運功療傷間,飛快地消逝。

  燕造奇舒了口長氣,睜開雙眼,洞中已是一片昏暗。

  他略為收拾了一下後,邁步走出山洞。草木莽莽,天光已到薄暮時分。

  燕造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後,暗自忖道:「如今我精神舒暢,何不遵照師父的吩咐,立即趕奔昆侖山,去找千手神君呢?」

  一念掠過,燕造奇再不猶豫,立即展動身形向山下奔去。

  微風輕拂,倦鳥歸巢,燕造奇一面欣賞著這山野間的暮色,一面奔行。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出了多遠,他也不計較到底走出了多遠,只是一味的展開輕功奔走著。

  猛然,在這寧靜的山野之間,拂面的微風之中,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酷笑聲。

  燕造奇不由全身一震,這酷笑聲是那麼的耳熟,這不正是他永遠難忘的、發自那個血魔之口的笑聲嗎?

  他身形微微一晃,已飛快地淩空拔起,向身側的一片丈余高的土丘上掠去。

  赫然呈現眼前的,正是那個全身上下似剝了一層表皮、令人望而驚栗的血魔。他正翻出右腕,襲向一個身著紅袍的老者,而那人正是火龍真君。

  距二人五尺開外,一個身材嬌小,美若天仙的少女,正是火龍真君的女兒慧姬。她臉上現出了驚懼至極的表情……

  燕造奇立即明白了眼前的情勢,他暗自忖道,血魔必然又是為了火龍真君身上的那尊赤玉佛,而驟然下此毒手。

  燕造奇來不及多想,腳尖一沾地,再次騰身而起,帶著一聲狂嘯,直向兩丈開外的血魔撲去。

  然而,他身形竄起不到五尺,「砰」然一聲巨響已在空氣中激蕩著。

  血魔的手掌在火龍真君的背上一擊間,火龍真君一聲暴喝,全身上下閃出了一片烈火,直向血魔襲去。血魔被烈火一燒之下,帶著一聲慘號,像一隻驟然脫弦而出的火箭,眨眼間無影無蹤。燕造奇不由恨得咬牙切齒。

  這時,火龍真君的女兒已飛撲到了她父親的身邊,驚慌失措地叫了聲,「爹!你……」

  火龍真君面帶苦笑,勉強地將身形撐起,「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內傷。

  燕造奇走到了火龍真君的身旁,但見火龍真君雪白的鬍鬚上已沾滿了血跡,雙目神光已散,胸前起伏不定,急急地喘息著。

  燕造奇不禁微微地皺起了眉頭,說道:「老前輩,你……」

  火龍真君抬起了失神的雙眼,看了燕造奇一跟,長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我火龍真君一時大意,竟然遭了魔頭的暗算,大概離死已經不遠了……你就是咱們曾經見過兩次面的玉尺書生,是嗎?」

  燕造奇微微點頭。火龍真君看了他女兒一眼說道:「現在我才明白,奪取紫玉佛,殺死游龍劍季英的,果然不是你。在幾次的見面中,雖然我們沒有說過幾句話,但是我已經知道,你非但武功蓋世,而且是一個有膽識、有魄力、誠實可靠的少年,在我臨死之時,能碰到你,總算……」說時,他身形一晃;似乎又要倒了下去,火龍真君的女兒雙眼含淚地叫了聲「爹」,急忙蹲身下去,將火龍真君扶住。

  火龍真君望瞭望他女兒一眼,臉上浮現了一種淒苦的微笑;他吃力地抬起手,在她雪白的玉掌上輕輕的拍了拍,又向燕造奇說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江慧姬。」

  燕造奇轉眼看了江慧姬一眼,她卻也正抬眼看著他,充滿了淚水的雙眼中,除了悲痛之外,似乎還隱含著一種微妙的情愫。

  火龍真君又接著說道:「我一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也最喜愛我這個女兒,從她生下來到現在,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現在我卻不得不跟她分開了,所以……」

  江慧姬已不能自製地抽泣著。燕造奇立即接口說道:「老前輩,依晚輩看,您現在還是少說話為宜,如果立即以本身的功力把傷勢逼住,我想總有辦法可以……」

  火龍真君搖了搖頭說道:「你又何必來騙我呢?我也是個練武之人,剛才一時大意,硬生生挨了一掌,內臟已完全震碎,若不是我內功還有些火候的話,也許老早就閉過氣去了,還是乘我沒死以前,把我最放心不下的事交代清楚,否則我死也難以瞑目了。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燕造奇微微一弓身說道:「晚輩燕造奇。我看老前輩還是……」

  火龍真君突然乾咳了一陣,「哇」的又噴出了一口鮮血。江慧姬望著父親的慘像,早已泣不成聲。火龍真君喘息略走後,輕聲說道:「慧姬!你靜一靜,我還有話要說呢!」

  江慧姬竟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火龍真君長歎了口氣後,眼中也不禁淌出了兩滴老淚,他滿臉凝重地向燕造奇說道:「我一生不讓別人欠我什麼,我也從來不欠別人半點人情,但是……今天我火龍真君臨死之前,有件我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不得不託付給你,不知道你是否肯答應我?」

  火龍真君傲嘯江湖一生,在這一刹那間,說話的聲音中,也不禁有點英雄氣短了。

  燕造奇看著眼前的情況,心中不由一酸,何況他自己也是個幼遭慘變的人呢?他微帶硬咽地說道:「老前輩請說,如果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晚輩一定照您的吩咐,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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