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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那修羅王遠達海外,對中原武林情勢,仍極其留意,並經常派有門下在江湖行走,暗中將所獲得的情況,與杜君平所說的話,互一印證,已然有了一個大概印象,重哼一聲道:「很好,老夫這番重入江湖,總算不虛此行。」

  大凡武功高強之人,多望能遇上勢均力敵之人,才夠刺激,杜君平自然也懂得修羅王的意思,但仍忍不住問道:「此項琴音,除了用內功抗拒外,不知有沒有另外的法子對抗?」

  修羅王看了他一眼道:「用內功抗拒,自無不可,但那只是消極的,這種坐著挨打的辦法,太過吃虧了。」

  杜君平道:「然則該當如何?」

  修羅王道:「琴音雖極霸道,仍須視使用人的內功修為而定,咱們如果亦用同一種武功對付,那就可以擊敗對方了。」

  杜君平恍然大悟道:「此話大是有理。」

  修羅王微微一笑,不再深說,話題一轉道:「令尊之死,可曾查出一點端倪?」

  杜君平歎了一口氣道:「至今未獲一點線索,但據晚輩猜想,天地盟只怕難脫干係。」

  修羅王沉忖有頃,徐徐開言道:「揣測究竟不妥,你該多方查訪才是。」頓一頓又道:「那位紅臉老人既傳你武功,對你復仇之事,定必也有所安排。」

  杜君平點頭道:「我想的是,只是他老人家事事總是瞞著我,至今晚輩仍不知他們作何打算。」

  修羅王勸道:「想他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以才瞞著你,這不能怪他。」想了想,突然一陣朗笑道:「親仇乃是自己的事,豈可仰仗他人,你該摒除一切倚賴之心,自行著手查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杜君平聽他這番言語,心中大感愧怍,暗忖道:「是啊,想我杜君平,昂藏七尺,怎可事事倚賴他老人家,理應由自己獨力進行才對。」

  修羅王哼了一聲道:「令尊列名乾坤雙絕,聲名在老夫之上,雖退出盟主竟爭,仍獲選副盟,此人蓄意除去四大副盟,自然也不能放過他。」

  杜君平接道:「照此推斷,下毒之人,該以盟主的嫌疑最大了?」

  修羅王道:「不錯,四大副盟俱有獲選盟主的資望,盟主若想長保寶座,自以全數去掉為宜,不過此刻盟主自己的處境如何,還沒有人知道呢!」

  杜君平輕喟一口氣道:「說來說去,仍是盟主的問題,看來只有盟主出來,才可澄清一切了。」

  修羅王冷笑道:「老夫既已重入江湖,便不愁盟主不露面,如他仍不露面,老夫可以副盟身份召集全體盟友會商,必要時,徑行去掉他盟主的名份。」

  杜君平深悉修羅王的為人,他是說得到便做得到,唯恐因此影響紅臉老人的預定計劃,隨接道:「前輩此舉雖可迫使對方出面,但各派近年來受害甚多,恐怕不敢起而行動,依晚輩看來,仍以改用旁的辦法較妥。」

  修羅王朗聲笑道:「老夫不過是這樣說說罷了,不用耽心,老夫自有道理。」

  不數日工夫,二人抵達金陵,先行找了一家名叫悅來客棧的旅店住下。依著杜君平的意思,當晚便要去丐幫打聽消息,卻被修羅王阻止,微微一笑道:「你忙什麼,咱們何不藉這幾天工夫,暢遊秦淮風月。」

  杜君平不知他葫蘆賣的什麼藥,但也不便反對,笑了笑道:「晚輩悉聽伯伯吩咐。」

  修羅王捋須哈哈一笑道:「你嘴上答應得很好,只怕肚裡卻在罵伯伯是老不修。」

  杜君平正容道:「晚輩絕未作如之想。」

  修羅王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一個人應談規矩的時候,自然要規矩,但有時候不妨稍微放肆一點,就拿令尊來說,一般人都認為他放蕩不拘,但老夫卻看得出來,他並非真個如此。」

  杜君平聽到他提到爹爹之事,不便插言,唯唯答應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二人堪堪行出門外,只見孟雄匆匆行了進來,低低道:「員外請稍待,小的有事稟告。」

  修羅王面色微微一變,重又返回房中,孟雄看了杜君平一眼,欲言又止。

  修羅王道:「杜公子不是外人,有事儘管說吧!」

  孟雄這才說道:「郝大公子近日向島上密報,三公子不聽勸告,決心與天地盟聯手,共圖霸業。」

  修羅王冷笑道:「很好,鯨兒現在哪裡?」

  孟雄道:「現還不知他的行蹤。」

  修羅王又道:「易姑娘呢?」

  孟雄唉聲一歎道:「她與三公子鬧蹩扭,也不見蹤影,據郝大公子說,可能遭遇了危難。」

  修羅王勃然色變,嚴厲吩咐道:「可傳我諭,著郝雄全力搜查她的下落,鯨兒可由他去,老夫自有道理。」想了想又道:「老夫進入中原之事,不可令外人得知,即令郝雄,亦不可告知。」

  ▼第二十回 秦淮河畔

  孟雄躬身答應,緩緩退了出來。

  修羅王重又恢復笑容,立起身來道:「走吧,老夫久不涉足風月,倒覺興致極濃呢。」

  杜君平微微一笑,起身隨在他身後,緩步向秦淮河行去。

  華燈初上,正是秦淮河上遊人極多之時,二人信步街頭,一路緩緩行走,只見河上一片笙歌,盡是遊艇畫舫,修羅王原無相識的船隻,一時尚無法決定上哪一條好,在河畔踱了一會,一個青衣小帽,堂倌打扮的漢子,見二人衣著鮮明,氣度不凡,知是好戶頭,迎上前來賠笑道:「老爺子可是來游河的?」

  修羅王點點頭,堂倌又問道:「可有相識的船娘?」

  修羅王搖頭道:「老夫初來金陵,哪來相識的船娘?」

  堂倌笑道:「小的可為老爺子做嚮導,包你老滿意。」

  修羅王微微一笑道:「老夫要河上最有身價的歌妓,千金在所不惜。」

  堂倌知遇闊佬,心中大喜,急道:「那面飛鳳號上的秦姑娘,乃是河上拔尖兒的姑娘,棋琴書畫無一不通,老爺子如若有興,小的帶路。」

  修羅王揮揮手道:「帶路。」

  他身為島主,舉動之間自有一副頤指氣使之慨。

  堂倌卻是識貨,越是這樣,越是認定遇上了財神,這般混混兒,專門在河上拉客,如能拉到好的客戶船上姑娘也許一次就能賞給十兩八兩的。

  修羅王與杜君平隨著他行至一座拱橋畔,果見船邊停了一艘極其豪華的遊艇,堂倌上去打了個招呼,隨有一個青衣小帽的人行了出來,對二人打量了一眼,賠著笑臉道:「二位老爺請上來吧!」

  二人行至艙內,只見裡面金壁輝煌,打整得一塵不染,甚是潔淨,堂倌在旁替二人吹噓道:「這個員外與公子,乃是京城來的,因慕金鳳姑娘的色藝,特命小的嚮導。」

  青衣家人一面張羅茶水,一面入內通報,催促姑娘出來見客。

  修羅王與杜君平醉翁之意不在酒,逕自坐下,舉目四壁一看,只見壁上刻有一副描金對聯,僅只八個字,寫的是「才兼文武,色藝雙絕。」

  下款大書:「河間杜飛卿書。」

  字跡蒼勁,入木三分,杜君平見後心頭咚地一跳,倏地立起身來。

  修羅王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激動,杜君平只得重又坐下,但聽一陣環佩叮噹,出來了一位年約雙十,眉目如畫的紅衣姑娘,對著杜君平抿嘴一笑,又對修羅王福了福道:「小女子金鳳,累二位貴客久候了。」

  修羅王擺手道:「姑娘請坐,老夫本就沒事,多坐一會又何妨。」

  見領來的堂倌仍候在那裡,隨取出一錠銀子遞給他道:「多謝你了,這個拿去喝酒吧!」

  堂倌打扮的漢子,見那錠銀子足有十來兩重,不禁心花怒放,接過打了一個扡道:「謝老爺賞。」逕自下船去了。

  金鳳一面吩咐將船搖至河面,一面吩咐備酒。跟著又喚出一個青衣使女,重新為二人泡上香茗。

  杜君平冷眼旁觀,只覺這金鳳高華絕俗,舉止大方,毫無一點風塵女子的習性,心中大感驚異。

  修羅王究竟是老江湖了,並不急於查問金鳳來歷,直等她張羅完畢,方始開言道:「此艇除了姑娘外,尚有何人?」

  金鳳笑了笑道:「普通一般的艇上,總有三二個搭班的姑娘,只有我這飛鳳艇,乃是小女子自購,是以只得我一人。」

  修羅王哈哈笑道:「姑娘人如其名,果屬人間龍鳳,若如一般流俗,便顯不出高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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