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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阮玲忙道:「在下阮玲。」

  東方玉明哈哈笑道:「老夫欣聞杜大俠已有嗣傳其衣缽,心中十分快慰,是以急於一見。」

  隨即起身為廳中來客一一引見,來人中有峒崆鐵劍書諸向榮,黑白雙煞項英、項傑、祁連山主褚一飛,大力殃神彭虎,雪嶺居士韓三公等十餘人,都是黑白兩道知名人物,阮玲卻是暗暗心驚。

  天地盟行壇之內,居然有許多黑道中的凶煞,自然事不尋常。

  東萬玉明回歸本座,徐徐地道:「杜大俠過世雖多年,但死因至今不明,江湖上許多友好,甚至不知他有沒有後人,這次風聞少俠出道江湖,無不為故人慶倖,不過卻也感到有些意外……」

  乾咳了二聲,複又道:「在座諸君,大多與令尊有過數面之雅,少俠能不能把身世向他們交代一番呢?」

  杜君平目光向全廳一掃,緩緩地道:「堡主如果認為有說的必要,在下可以就所知的奉告,不過在下知道的極為有限。」

  東方玉明接道:「江湖上朋友,都對令尊之事,極其關切,少俠理應向大家說明。」

  杜君平看了阮玲一眼道:「在下預先聲明,我知道的極為有限,不知諸位希望知道的是哪些事?」

  崆峒鐵劍書諸搶先開言道:「世兄可知杜大俠是如何死去的?」

  杜君平黯然搖頭道:「在下不僅不知先父是如何死的,甚至連自己的身世,也是不久以前才知道的。」

  鐵劍書諸向榮又道:「令尊埋骨之處總該知道吧?」

  杜君平長歎一聲道:「說來慚愧,先父葬身何地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真是愧為人子。」

  鐵劍書諸冷笑道:「這樣說來,你是什麼都不知道?」

  千手神君迅即插言道:「少俠想是在令尊遇害之前,便已被人搶出,但不知此人是誰?」

  杜君平道:「在下自幼是在一處農家生長,有位公孫大叔常來看顧,想來是他將在下救出。」

  白煞項傑插言道:「令尊的劍譜可是公孫喬交給你的?」

  杜君平頗感不耐地道:「此事似乎與先父之死無關。」

  項傑仰著臉冷笑道:「人心難測,你一問三不知,哪能令人不疑。」

  杜君平眼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如同會審一般,心中大感不是滋味,他原是極易衝動之人,不覺怒道:「在下冒名人子,臉上有何光彩,何況對諸位並無所求,信與不信都無關緊要。」

  項傑重重哼了一聲道:「你乃鬼頭令符追捕下的淫犯,竟然冒然杜飛卿之子,換取江湖同道之同情,以圖掩飾罪行。哼!除非那些自翊名門正派,沽名釣譽之徒才會上當,大爺早就認出了你的原形,你還是從實招來的好!」

  杜君平霍地站起身來道:「在下此番來到天地盟,便為洗刷冤屈,是什麼人告發的,可以著他出來對質。」

  千手神君面色一沉,高聲說道:「少俠且請坐下,聽老夫一言。」

  目光一掃全廳,接道:「老夫姑且假定杜大俠遭人暗算之後,遺物為一位江湖人所得,但此人為天賦所限,無法習成上乘劍術,於是從窮鄉僻壤之中,物色了一位根骨極佳之農家子,授以劍術,並在江湖上傳言,指認此子便是杜大俠的後人,諸位以為如此推論,可在情理之中嗎?」

  在坐之人均點頭稱是,千手神君複又說道:「那農家子極小便被收養,當然不知身世,便認定自己確是杜門的後人,是以心懷坦蕩,理直氣壯……」

  他這一番揣測之言,入情入理,不僅來客都深信不疑,連杜君平自己,也覺滿腹狐疑,不自覺地把目光轉向阮玲。詎料阮玲神色自若,微微一笑道:「神君料事如神,在下極是佩服,不知神君可曾猜透這位收養農家子的江湖人,他的用心何在?」

  千手神君朗聲笑道:「有道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杜大俠一代神劍,此子若能得他衣缽,日後定必名震江湖,而此人仗義撫孤,自然也在江湖傳為美談了。」

  杜君平此時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頗有無地自容之感,慨然說道:「照此說來,在下身世果已成謎,我若不把此事查明,從此永不在江湖走動。」一長身,飛向簷頭射去。

  驀地,大廳一聲沉喝道:「你還想走嗎?」

  呼的一道勁疾掌風,從斜裡直擊向他騰起的身軀。

  杜君平身在空中,陡的身形一偏,順手拍出一掌,砰的一聲,兩股力道接實,只覺心神一震,真氣立懈,複又落回地面。

  發掌之人,乃是鐵劍書諸向榮,跨步趨近杜君平,目露凶光,寒著臉說道:「老夫並非以大欺小,有意和你過不去,只因你這一出江湖,竟然為武林引來無邊殺孽,萬萬留你不得。」

  杜君平此時已是滿腔怒火,嗆啷長劍出鞘,橫劍當胸,道:「不論在下是否杜門之後,我在華山足不出戶,你們無故發出鬼頭令符,欲置我於死地,這是不是斬草除根的狠毒手段?」

  鐵劍書諸仰面一陣哈哈大笑道:「老夫若不讓你把杜飛卿的劍法,儘量施展一番,定然死不瞑目。」

  他口氣雖是托大,可不敢過份輕視,一翻腕也把仗以成名的鐵劍撤出。

  此時大廳散坐之人,均已紛紛起立,圍了上來。玩玲忖度當前情勢,心中焦急異常,杜君平縱令能戰勝鐵劍書諸,也無法擊敗廳內的許多高手。

  她自幼隨著飄香谷主,闖蕩江湖,機智絕倫,處此險要之境,仍然鎮定如常。偷眼一看,千手神君仍然端坐不動,那位皇甫總管,亦已悄悄由後廳行出,待立在千手神君之側,目光卻望著自己。心中頓時一動,突用傳音對他責道:「神風堡主乃武林前輩,用這種手段對付兩個年青人,不怕江湖同道恥笑嗎?」

  皇甫端聆聽了她的傳音,未回答,只是極具深意的微微一笑。

  阮玲冰雪聰明,料定其中定有蹊蹺,於是住口不言,舉目向前望去,杜君平已然和鐵劍書諸動上了手。

  杜君平用的竟是杜飛卿獨創的「大千劍法」,旁人只覺他運劍動作,笨拙異常,一招一式,緩慢施展,而對敵的鐵劍書諸,僅只攻守了三五招,便已覺出情形有異。

  只覺對方的劍勢,波瀾壯闊,浩瀚無邊,自己的劍式一經投入,恍如一葉扁舟,航行大海,隨時均有被吞噬之危,不由心中大駭。他浸淫劍術數十年,默察情勢,立時招式一變,真力貫注劍身,意欲以深厚的內力,破解對方的綿綿劍勢。

  詎料,攻擊力道加大,對方的反應亦隨之加大,隱隱似有一股無形柔和之力,將自己發出的力道卸去,劍招不由自主的隨著對方運轉。

  這種情勢,在旁觀者的跟裡,無不驚詫萬分。大力殃神彭虎性情最是暴戾急燥,忍不住一聲暴喝,呼的一拳從側面擊來。

  一股急勁風,撞入杜君平的劍影之中,只見劍光微微顫動了一下,又複綿密如初。

  黑白雙煞項氏兄弟,互相低語了一番,霍地從腰間將兵刃撤出。項英是一對子母金環,項傑卻是一長一短兩枝判官筆,高聲喝道:「向兄小歇,讓我兄弟來接幾招。」

  大力殃神厲笑道:「慢著,彭某還沒領教呢。」

  雙拳一搶,突向圈內攻去。黑白雙煞不言不語,同時一縱身,舞動兵刃,竟從杜君平的背後遞出。情勢一變而為以四攻一。

  杜君平身在群雄圍攻之下,把心一橫,掌中長劍猛一加勁,把攻來的招式一齊接了下來。他此刻已然體念出這套劍法的神奇處。只要劍式展開,四方攻來的拳風勁掌,無論多麼強勁,均能化解於無形,是以他遭受四大高手的夾擊,仍能從容應付。

  阮玲于大力殃神、黑白雙煞同時出手之際,心頭大急,反手撤劍出鞘,但當她目光投向鬥場之際,自行又把身形收住。

  她幼受名家薰陶,見識超人,由杜君平從容運劍的神態中,可以判定他至少還可以支援二三百招以上,惟恐引出更多人的圍攻,是以停步不前。

  千手神君眼看群雄紛紛出手,竟似沒有他的事一般,坐著不言不動。

  祁連山主褚一飛,為人沉鷙,城府極深,目睹杜君平在四大名家夾擊之下,雖是守多於攻,但並無驚惶失措,難於應付之感,心中暗暗忖度:「此子如若再假以時日,成就定不在杜飛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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