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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杜君平看了她一眼,嘴裡漫應道:「知道了。」

  展開字條一看上面寫道:「一切均不出他老人家所料,如遇一位走方郎中,務必留意,但不可露出痕跡。玲字。」

  一看便知是阮玲所寫,隨手將字條毀掉了,這才揚長出門。

  杜君平經過一次大難之後,對江湖上的險惡,已有進一步的認識,是以暗中便已留神,當他行過幾條街道,正準備進入一家飯館之際。

  突地,小弄中閃出兩個胖的大僧人,雙掌合十道:「小施主可是杜大俠的後人杜公子?」

  杜君平心裡有數,故作愕然道:「大師是哪所寺院的高僧,如何認得在下?」

  走在前面的僧人哈哈笑道:「貧僧覺明、覺慧乃是少林派僧人,奉敝掌門人法諭,專程前來促請少俠去一趟泰山松鶴觀。」

  杜君平見他滿面橫肉,一身匪氣,絕不像六根清淨的出家人,壓根兒就看不順眼,當下把眼一揚,冷冷地道:「在下還有事情要辦,泰山暫時我不想去。」

  覺明怔了一怔,似對他的回答,大出意料之外,半晌方道:「本派甘冒大不韙,出面邀請各派為少俠澄清冤屈,若你推辭不去,那顯然是自知理虧了。」

  杜君平朗聲笑道:「貴派此項義舉,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天地盟別有用心,各派雖有主持公道之意,只怕也是力不從心。」

  覺明搖頭道:「天地盟領袖武林,接納江湖紛爭,案件何止千百,處理不當之事,有所難免,少俠不必誤會。」

  杜君平心道:他並非天地盟的人,何用為他辯護。

  是以心中又加添了幾分不快,只以事前已有決定,遂順水推舟道:「貴派掌門人一番美意,在下如若不去,那是顯得太以不近人情,不知大師準備何時起程?」

  覺明欣然道:「此刻即起程,還能趕上驛站歇息,貧僧帶路。」說罷當先舉步便行。

  覺慧將身一閃,讓杜君平緊隨覺明之後,這舉動表面是謙讓,暗中分明含有監視之意。杜君平故作不知,大步跟在覺明之後。

  三人都是內功修為有素之人,腳下極是快捷,不出頓飯工夫,已然行出了十餘裡。

  突然,一陣哈哈狂笑,路旁閃出一位錦衣公子來,身後跟隨了一位錦衣大漢和一個少了一目的黑袍者者,對著覺明沉聲喝道:「站住,本公子有幾句話問你。」

  覺明霍地收步,對他打量了一番道:「你是對貧僧說話?」

  錦衣公子仰著臉道:「此間沒有旁人,當然是對你說話!」

  覺明忍著氣道:「小施主是哪派的門下,何以要攔阻貧僧趕路?」

  錦衣公子冷笑道:「轉告貴派掌門人,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他的用心瞞不過我。」

  覺明面貌雖兇狠猛撞,心思倒極縝密,耐著性子合十道:「小施主你誤會了,貧道此番前來邀請杜少俠,于他有益無害。」

  錦衣公子哈哈一陣狂笑,目光轉向杜君平道:「杜兄請別誤會,此行於你並無裨益。」

  杜君平于錦衣公子現身之時,已然認出就是昨晚救出之人,當下抱拳道:「兄台一番美意,兄弟十分感激,只是我若不去泰山,倒顯得理虧心虛了。」

  錦衣公子冷冷地道:「你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若強行阻攪,豈不是多此一舉。」

  覺明打蛇隨棍上,口宣佛號道:「若不是杜大俠含冤,敝派豈敢幹冒天地盟的大不諱。」

  錦衣公子哼了一聲道:「傳語貴掌門人,此行杜少俠若受了半點委屈,莫怪本公子翻臉無情,那時就有你們少林派的好日子過了。」說罷,一閃身讓出道來,對杜君平拱手道:「有道是會無好會,筵無好筵,一切還望兄台多自珍重,免致後悔莫及。」

  杜君平拱手謝道:「兄台金玉良言,兄弟自當永銘肺腑,你我後會有期。」

  錦衣公子朗聲大笑道:「不管怎麼說,兄弟不插手便罷,一經插手,不到事情了結,決不干休。」

  言罷身形一躍,倏忽沒入道旁叢林之中,後隨的兩個屬下,也跟蹤躍去,覺明沉哼一聲道:「此話從何說起,敝派掌門人一番苦心,倒落得一個別具用心。」

  杜君平喟歎一聲道:「此人古道熱腸,對在下關心太切,那也不能怪他。」

  聆聽錦衣公子一番言語之後,表面他雖不動聲色,暗中卻又加添了幾分小心。

  覺明停下腳步道:「此去松鶴觀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咱們是投店呢,還是趕一趕?」

  杜君平道:「在下急於見貴派掌門人,咱們趕一趕罷。」

  覺明看了覺慧一眼,覺慧點頭會意,驀地一齊騰身而起,高聲道:「貧僧為少俠領路,請隨我來。」

  不及頓飯工夫,已然到達松鶴觀前,杜君平默察這廟的規模和形勢,覺得比起華山文殊道院的規模來,並不遜色,只是略有些違反廟宇建造的常規。

  許多各派高手聚集在此,四周戒備十分森嚴,覺明通過哨卡之時,都低聲用暗語對答。杜君平心中暗暗忖度:照此情形看來,少林此番竟是不惜與天地盟為敵了。覺明把杜君平領到觀內,吩咐覺慧道:「煩師弟陪杜少俠在此歇息一會,愚兄這就去晉見掌門人和觀主。」

  兩人在客房約呆了盞茶時刻,覺明由後面匆匆走了進來,對杜君平合十道:「敝掌門人得知少俠來到,十分欣慰,立命貧僧請少俠雲房會敘話。」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貴派對在下如此關切,在下十分感激,煩大師領在下去吧。」

  隨著覺明穿過兩座大殿,再經一條長廓,始到觀主的雲房前,四個佩劍童子,分列門前,覺明對道童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即推門進入。

  杜君平閃目細看,雲房之內對面坐著一僧一道,僧人闊嘴高顴,身材偉岸,穿一襲灰布僧衣,甚是威嚴,道長中等身材,年在六旬左右,滿面紅光,頷下四綹長髯飄垂,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概。只見他入內,含笑招呼道:「賢侄遠來辛苦,請坐。」

  杜君平怔了怔道:「觀主寵召,不知有何教諭?」

  道長含笑道:「貧僧清虛,與令師華山三鶴均是知交好友,不知他們近來可好?」

  杜君平黯然搖頭道:「實不相瞞,晚輩此番離開華山,乃是背師逃出的,說來真是罪孽深重。」

  清虛道長喟然歎道:「貧僧久已不問江湖事了,賢侄觸犯天地盟禁律那件事,如不是靈空上人這番出面,貧道也無法知道,你該先向上人謝過。」

  杜君平這才知道,那僧人便是少林掌門人靈空上人,當下起身一揖道:「上人古道熱腸,不惜開罪天地盟,為晚輩主持公道,這廂先行謝過了。」

  靈空上人口宣佛號道:「出家人原不該過問江湖之事,只是少林既為武林一脈,既知少俠負此冤屈,豈能袖手不管?」

  頓了頓又道:「令尊杜大俠,當年行道江湖,俠名久著,受他恩惠之人何止千百,老衲不過是受人委託出面面已。」

  杜君平復行坐下,目視清虛道長道:「此次前來松鶴觀的門派,有哪幾個?」

  清虛道長瞥了靈空上人一眼道:「邀請的門派有九個,除了華山不便出面,武當還沒有來到外,大部分都派了人來。據說沒有被邀請的黑白兩道人物,也來了不少呢。」

  靈空上人接道:「由此看來,可知公道自在人心,老衲的意思,除了查究趙大麻子的事外,對於令尊之死,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上人所邀請的門派,是不是都已加盟天地盟?」

  靈空上人點頭道:「這個自然,若是沒有加盟,豈能過問天地盟之事。」

  杜君平復又問道:「上人怎知在下的身世?這件事會不會弄錯?」

  靈空上人沉吟了一會道:「老衲前些日子也有這個想法,今晚一見少俠後,疑團盡釋,你不僅面貌像極令尊,就是言談舉止,也相仿佛,那是決不會錯了。」

  提出身世這事,杜君平心頭頓覺悲痛萬分,淒然道:「上人既然認得先父,對於他老人家遭人殺害之事,諒來可以猜著幾分。」

  靈空上人慨歎一聲道:「令尊和天地盟的盟主肖大俠,江湖人尊為乾坤雙絕,功力各有所長,據說當年爭奪盟主之前,兩人事先曾有默契……」

  杜君平插言道:「結果肖大俠違約了?」

  靈空上人並不正面作答,緩緩地道: 「當年武林中有位傑出的女俠,她不僅美若天仙,武功也另成一派,和乾坤雙絕都是膩友,於是肖大俠和令尊提出條件,美人、名位各得其一,免得一旦交手,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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