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血劍丹心 | 上頁 下頁


  話題一轉接道:「在下至今不明白,天地盟為什麼會找上我?我這番出走之後,會不會因此禍延師門?」

  青衣老者沉了一會道:「有許多事老朽一時不便明說,這裡面當然有原因,而且牽連極廣。不過你可放心的是,天地盟究竟不是邪魔外道,目前雖然變了質,但還沒到明目張膽的作歹為非境界,你逃出師門後,華山派只不過負有監守不嚴之責,掌門人可當眾宣佈將你逐出門牆,然後答允會同天地盟的執法,將你緝擒歸案就行了。」

  杜君平長歎一聲道:「照這般說法,在下以後在江湖是寸步難行了?」

  「這是意料中的事。」青衣老者徐徐地道:「但這難不住你,你可以易容改扮,掩去本來面目。再說天地之大,何處不可以容身?」

  杜君平搖頭不以為然道:「在下無辜蒙此不白之冤,他們就是從此不再追究,在下也得查個水落石出,士可殺不可辱,父母遺我清白之身,豈能任憑他人橫加侮蔑?」

  他愈說愈激動,星目煞氣隱現,俊臉飛起二朵紅雲。

  青衣老者暗暗點了頭,徐徐地道:「目下江湖亂象已萌,只怕不久便有大的變故發生,華山之事,便是一個啟端,將來這局殘棋,總要有人來收拾……」

  青衣老者抬頭一笑又道:「杜公子請裡面歇息去吧,老朽帶路。」

  杜君平跟那老人進一間簡陋的臥室,青衣老者卻回手掩上房門,逕自退去。

  杜君平和衣往床上一躺,他原已十分疲乏,這一睡倒,本該極快入睡,但腦際間卻展現出,一幕幕的往事,清晰映現眼前,他記得自己似乎是生長在一個荒僻的農村,由一個自稱奶媽的中年婦人撫育。

  有一個黑臉鋼髯,腰間插著一柄大斧頭的大漢,常常送米送柴來,奶媽要自己叫那大漢公孫大叔。公孫大叔喜歡喝酒,人卻是豪爽得很,對他十分喜愛,很小就教他手拳腳踢,稍大又教他內功入門等基本功夫,以及縱跳輕身術,一直是相安無事。

  大概是十三歲那年,公孫大叔突然領來了一個道士,也就是現在的師父白鶴道長,公孫大叔還編了一套假話,要求他帶自己去華山,他當時很奇怪,公孫大叔從來不說謊,為什麼這次竟對道士說起謊來了呢?」

  白鶴道長對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又撫摸了一陣,當時便答應下來,第二天便領著他趕回了華山。

  思忖之間不知過了多久,才朦朧入睡,醒來時,天已大亮。

  自華山習武數年以來,早上練武已成習慣,看天色大亮,自然是一躍而起,提著寶劍奔出茅屋,先練了一會拳掌,又練了一會劍,直到例行功課做完,這才回到茅屋。

  行入室中時,那青衣老者,早已坐在室中,正端著一杯熱茶在喝,見他進來,慈藹地笑了笑道:「華山的少陰劍不算壞,不過你還沒有領悟其精奧。」

  頓了頓又道:「譬如你使的那招『神龍掉尾』,如果身子再往前探,旋轉的速度再快上一二分的話,威力便不同了。」

  杜君平對任何事都能虛心接受,唯獨對師門劍法,他有一個牢固不破的信念,老者提出這個意見,他嘴裡雖應著,心裡卻是大不以為然。

  青衣老者察言觀色,已知其意,微微笑道:「反正劍在你的手邊,不妨出去試試。」

  杜君平拔劍出鞘,使出一招後,果覺有點不同,於是凝足功力又使了一遍,忽地腦際靈光一現,脫口叫道:「妙啊!就只改變這一點點,威力就大不同了。」

  杜君平此刻對老者已加增了幾分崇敬之心,躬身道:「承蒙於老教悔,在下實是獲益良多。」

  按著輕輕歎道:「在下此刻才感覺到,十餘年不斷的練武,竟是連皮毛都沒學到……」

  青衣老者面容一整道:「百丈高樓平地起,你這些年來所學所習,著重是在奠基,怎可說是一無所得呢?不用胡思亂想了,敝主人已經回來,正在等侯公子。」

  杜君平急急還劍入鞘,隨著老人進入草堂,老者隨手把門關上,領著他進入一間臥室掀開地板,露出一條地道來。

  杜君平暗自驚訝道:「原來這裡還有秘密地道。」

  這茅屋乃是依山建造,地道由下而上,走了約有十余步,便是一級上升的石級,二人爬了約四五十餘級,已到了一個天然石洞之前,老者低聲道:「到了,敝主人就在裡面。」

  只聽那裡傳出一個洪鐘也似的聲音道:「來了嗎?」

  青衣老者忙答道:「老奴已帶他到此。」

  青衣老者輕輕推開洞門,側身讓客,杜君平舉步入洞,四下打量一眼,這山洞並不大,寬僅一丈餘,深有三四丈,洞後似乎還有出路。

  洞內設有石桌石椅,一個紅臉威猛老者,盤膝坐在石床上。這室中只有一人,定是那老者的主人了,於是躬身施禮道:「武林後進杜君平拜見前輩。」

  紅臉老者睜開雙目,擺手道:「賢侄免禮,請坐。」

  這聲賢侄,叫得杜君平心頭一震,當下依言在石椅上坐下,青衣老者卻畢恭畢敬,垂手待立一旁。

  紅臉老者冷電似的雙目,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徐地道:「老夫於五年前,不慎遭奸人暗算,中了最利害的慢性劇毒,以致功力全失,總算發覺得早,及時逃脫了對方的監視,自問此生恢復功力已然無望……」

  輕咳了兩聲,接道:「許是天意安撐,當老於領著老夫,深入窮山,搜尋藥物之時,巧遇一位走方的草藥郎中,此人經常出入雲貴苗疆,認得諸般毒物,他一眼便看出老夫身中劇毒,竟用幾味草藥,輕而易舉地把毒解了。」

  杜君平長籲了一口氣道:「老前輩吉人天相。功力既複,足以手刃凶頑了。」

  紅臉老者輕歎一聲道:「對方于暗算老夫之前,早已作了周密佈置,他不僅暗算了老夫,還奪去了我的基業,匆促之間要想復仇,談何容易……」老人語聲一頓,又道:「那位走方郎中解去老夫體內劇毒,並非沒有條件,他轉而要求老夫,必須替他完成一件心願,這件事在老夫說來,即令他不提出,也是義不容辭之事,是以滿口答應了他。」

  杜君平滿臉述惘的望著他,心中暗忖道:「這些事難道於我有關嗎?」

  紅臉老者似是覺察他的心意,淡然一笑,道:「他所說的條件乃是替他尋訪一位朋友的後人,而他這位朋友,恰巧也是老夫的故人。」

  長歎一聲接道:「江湖上許許多多的事情,都脫不了恩怨二字,從茫茫人海中尋一個隱姓埋名的人的遺孤,已經不是易事,等到找尋到了這個人,他的一身血仇,也就落在老夫的身上了。」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老前輩找到那人沒有?」

  紅臉老者看了他一眼道:「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當我劇毒解去的次年,便已得到線索,自此之後,老夫一半的時間是在為自己作復仇的準備,一半的時間,便在暗中為他安排,老夫不插手便罷,一經插手,便得創造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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