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劍(205)_臥龍生

二〇五

　　夏秋蓮輕輕籲一口氣，道：「諸位問呢？還是我自己說。」

　　淩度月道：「咱們問吧！這樣會清楚一些。」

　　三夫人臉色蒼白，眉宇間透著倦容，似乎是這些時間中，她一直沒有休息過。

　　回顧了楊非子一眼，淩度月緩緩說道：「這裡似是很多的人？」

　　三夫人道：「是！不過，走的走，死的死了。」

　　淩度月怔了一怔，道：「走了多少，死了多少？」

　　夏秋蓮道：「走了三十八位，死了一百九十五個。」

　　不但淩度月聽得呆住了，就是楊非子等，也聽愣在當地。

　　半晌之後，楊非子才緩緩說道：「走的三十八位是什麼人？」

　　夏秋蓮道：「是柳家銀號中真正做事的人，他們只是規規矩矩地經營生意，不問江湖中的是非。」

　　杜天龍道：「死的人呢？」

　　夏秋蓮道：「十之八九，都是江湖中人，柳家三兄弟的屬下打手。」

　　淩度月道：「什麼人殺了他們。」

　　夏秋蓮道：「我！」

　　淩度月道：「那樣多人，夫人如何殺了他們？」

　　夏秋蓮道：「用毒，楊大夫應該明白，只有用毒，才是最不費氣力的殺人方法。」

　　淩度月輕輕籲一口氣，接道：「你也是用毒高手。」

　　夏秋蓮點點頭，道：「我不在楊非子用毒手段之下。」

　　淩度月道：「為什麼？」

　　夏秋蓮道：「為了使江湖上平靜一些時日，為了使柳家這份龐大的財富，能有益於人間方面。」

　　淩度月道：「夫人，就這樣，能毒殺了一百九十五個人？」

　　三夫人苦笑一下，道：「淩少俠，聽過嗎？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物不算毒，最毒婦人心。……」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我把柳家的人，全都殺死，也不能留下柳家作事的奴才。」

　　淩度月道：「是怎麼回事？」

　　三夫人道：「柳家已經富可敵國，但他們還不滿足這龐大的財富，所以，仍然不擇手段的強取，豪奪，使這龐大的財富，愈來愈多。」

　　夏秋蓮接著說道：「我父親和一家十七口人，全都死在柳家人的手中，柳家三兄弟中的老大，老二，都是兇手！」

　　長長籲一口氣，接道：「那時柳家兄弟的年紀不大，但手段卻狠辣。兩把刀，殺了不少的人，我母親，就死在兩人的刀下……」

　　雷慶接道：「三夫人的令尊是……」

　　三夫人接道：「先父雲飛……」

　　雷慶道：「白衣劍客雲飛。」

　　三夫人點點頭，道：「所以，我也很喜歡穿著一身白衣。」

　　此刻，她就穿著一身白雪一般的白衣，白裙。

　　雷慶道：「那麼姑娘，為什麼姓夏呢？」

　　三夫人道：「先母姓夏，我只好隨母姓了。」

　　楊非子道：「柳家為什麼殺了你全家。」

　　夏秋蓮道：「為了一批珠寶，價值很高的一批珠寶，柳家就夜入雲府，斬盡殺絕，除了我之外，未留下一個活口。」

　　淩度月道：「夫人，怎麼會被留下來呢？」

　　夏秋蓮道：「他們沒有想留下我，但我運氣好，糊糊塗塗地跌入床下麵，就在那裡目睹這場血腥屠殺，可憐雲家的男女僕女，全都死在柳家人的手中，這個仇，我要不要報？」

　　楊非子點點頭，道：「應該，但不知那時間，你有幾歲。」

　　三夫人道：「四歲多一些，不到五歲。」

　　楊非子道：「二十幾年了。」

　　夏秋蓮點點頭，道：「算起來，應該是二十五年了。」

　　淩度月道：「夫人，現在，是非已明，不知夫人，還有什麼打算？」

　　三夫人沉吟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淩少俠？」

　　淩度月道：「什麼事，在下恭候吩咐。」

　　三夫人舉手一拍，一個人快步行了過來。三夫人低聲吩咐那人兩句離去。

　　目睹那人離廳遠去之後，淩度月心中暗道：看來，這座天下第一富之家，潛藏無數的神秘，也隱藏著無數的兇險。

　　目下，只是暫時平息了一場紛爭，但卻已開始在醞釀第二個紛爭。只聽三夫人柔聲說道：「淩少俠，山西柳家的人，死的死，傷的傷，目下已經沒有一個管事的人了。」

　　淩度月道：「啊！」

　　夏秋蓮道：「我想這龐大的財富，不論在任何一個人的手中，都可能使那人得隴望蜀，野心重生，至少，會使那個人開始墮落。」

　　淩度月道：「夫人的意思是……」

　　夏秋蓮道：「但柳家銀號也不能倒下去，倒下去，也不知要害了多少的人，但我又不想再接管這龐大無比的財富。」

　　淩度月道：「夫人，不用轉彎子了，你乾脆明白地說出來吧。」

　　夏秋蓮道：「我想把這批財富交出來，交給一個可以信託的人。」

　　淩度月道：「交給什麼人！」

　　夏秋蓮道：「你！」

　　淩度月搖搖頭，道：「不行，我不會管理這筆財富，也不能繼承這龐大的財產。」

　　夏秋蓮道：「小女對公子心儀已久，我想把她留下來，幫助你管理這龐大的財產，楊非子，杜天龍等，都請留下來幫你，小女的桃花煞太重，我也不要求你淩公子一定娶她，你們先處處看，三年為期，三年之後，我會再來一趟，如是你和小女合得來，我就為你主持婚事，如是合不來，我就帶她離開。」

　　淩度月道：「這個，這個……」

　　夏秋蓮道：「你們不用推辭了，柳家這財富，運用妥當，可以造福蒼生，如是用來為惡，實為人間大患，但又不能散盡它，所以，如何管理它，是一件大事，至少要一個公正、純潔的人，來主持其事。」

　　淩度月道：「天下理財之人很多，我淩度月卻不通此道。」

　　夏秋蓮道：「這大財富，除了公正之外，還必得具有高強的武功，才能保護它，所以，我求淩少俠，接管這筆財富，至少，你也該暫時管理幾年，好好想吧，不要使這筆龐大的銀財，流入江湖惡徒之手。」

　　楊非子接道：「淩少兄，你不用推辭了，老夫覺著，三夫人的處置很得宜，我們願意留下來，幫你管理財富，然後，運用這筆錢，救濟貧難，等柳姑娘長大，交還給她。」

　　三夫人苦笑一下，道：「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承繼這筆財產，最後，能組成一個多人的組合共管此事。」

　　楊非子道：「對！財富如不入一人之手，由五人共管，那就容易使它用於正途。」

　　三夫人道：「這件事有勞請諸位了……」

　　目光轉到楊非子的身上，接道：「楊神醫，我用毒，毒死了很多的人，大都用化屍丹，把他們化去，但留下了不少屍毒臭氣，還要勞請清理一番。」

　　楊非子道：「這個不勞費心。」

　　三夫人道：「就這樣決定，帳冊已都集中帳房，諸位瞧瞧去吧！我要告辭了。」

　　淩度月低聲道：「慢著！夫人，你為什麼一定要走！」

　　夏秋蓮目光投注在淩度月的臉上，緩緩說道：「我許過重願，一旦報了大仇，就削髮為尼，這也是我師父答應傳我武功的條件。」

　　淩度月哦了一聲，道：「夫人，你……」

　　楊非子接道：「淩少兄，由她去吧！」

　　夏秋蓮笑一笑，舉手理一理飄動的長髮，邁著小腳，晃動著柳腰而去。

　　淩度月回頭望了楊非子一眼，道：「楊前輩，她真會削髮為尼嗎？」

　　楊非子道：「應該不錯。」

　　淩度月道：「為什麼呢？」

　　楊非子道：「太多的錢，太美的人，都是禍害，夏秋蓮已經瞭解自己。」

　　淩度月道：「哦！」

　　楊非子歎口氣，道：「青燈古佛，也許能變化了她的氣質。」

　　淩度月點點頭，道：「這麼說來，我們非得接管這柳家銀號了。」

　　楊非子道：「這是一種責任，至少，目下無法找到更合適的人。」

　　似乎有很多的人人事事，都未交代清楚，其實，江湖中事，像綿延不絕的人生一樣，永遠不會有真正的結束，有結束，就有另一個開始。淩度月如何經營柳家銀號，如何保護這一筆財富，那該是另一個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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