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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柳鳳閣道:「自然,這幾年中,我還要助你一臂之力,等你熟悉了,我也該少管些事,享幾年清福了。」

  夏秋蓮話題已轉,道:「大伯,處置財務的事,弟媳不敢承,不過,替三郎報仇一事,弟媳卻是念念難忘,還是大伯能夠成全弟媳。」

  柳鳳閣道:「死了的血仇要報,但活著的更不能不顧,三弟妹如真有守節之心,那楊非子倒是很麻煩的事。」

  夏秋蓮道:「大伯屆時不允弟媳再婚,量他也沒有辦法了。」

  柳鳳閣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他無影之毒,傷人於不知不覺之中,我就算不允他的求婚,但他不會放過三弟妹。」

  夏秋蓮皺了皺柳眉兒,道:「這個,這個,只有讓弟媳一死了之。」

  柳鳳閣道:「若梅呢?三郎膝下,只此一女,你如以死殉節,若梅如何承擔這份父母雙亡的痛苦呢?」

  夏秋蓮突然流下淚來,哭道:「弟媳方寸已亂,還要大伯作主。」

  這一下,倒是大出柳鳳閣的意料之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淩度月卻聽得大感奇怪,忖道:這兩人談了半天,卻沒有一點內容,也沒有決定一件事,該說的話,似是還沒有說出來。

  但聞夏秋蓮的哭聲,愈來愈是淒涼,也愈來愈大,似是傷心已極。

  柳鳳閣呆了良久,突然長長籲一口氣,道:「弟妹請休息吧!我想想看,應該如何處置此事。」

  也不待夏秋蓮答話,轉身急急而去。

  夏秋蓮放聲哭了一陣,突然停住哭聲。

  轉眼望去,只見柳若梅當門而立,正望著母親出神。

  夏秋蓮舉手一抬,把手中一粒解藥,交給了柳若梅,道:「把解藥吞下。」

  柳若梅點點頭,吞下瞭解藥。

  夏秋蓮也把手中的解藥吞下,輕輕拂著柳若梅頭上的秀髮,道:「梅兒,咱們的處境,越來越險惡了,你要處處小心才是。」

  柳若梅點點頭,道:「女兒明白。」

  夏秋蓮道:「你那位大伯去遠了嗎?」

  柳若梅笑一笑,道:「他被娘這一哭,嚇得落荒而逃。」

  夏秋蓮道:「你出去吧,小心些監視四外,一有人來,立時想法子傳示警訊。」

  柳若梅一點頭,閃身而去。

  夏秋蓮再登木榻,拍活了淩度月的穴道。

  淩度月挺身而起,躍下了木榻。

  兩道目光,怔怔盯注在夏秋蓮的臉上瞧著。

  只見她臉上淚痕宛然,但神情卻沒有一點悲傷的樣子。

  夏秋蓮嬌媚一笑,道:「哪有這樣盯人的看法。」

  淩度月歎口氣道:「奇怪啊!奇怪啊!」

  夏秋蓮道:「奇怪什麼?」

  淩度月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夏秋蓮道:「打仗啊!」

  淩度月奇道:「打仗,你和誰打?」

  夏秋蓮道:「和楊非子,和我那位大伯柳鳳閣。」

  淩度月道:「沒有,你們沒有動過手?」

  夏秋蓮笑一笑,道:「這是文仗,唇槍舌劍,激烈異常。」

  淩度月道:「原來如此……」語聲一頓,接道:「你剛才哭的是真是假?」

  夏秋蓮道:「你聽呢?」

  淩度月道:「聽起來柔腸寸斷,哀哀欲絕,但我看你神色,卻是不見一點悲傷之情。」

  夏秋蓮道:「你沒有聽過嗎?女人的哭,也是對敵的法寶之一。」

  淩度月歎口氣,道:「這麼看起來,姓柳的這家人,複雜得很。」

  夏秋蓮微微一笑,道:「那是因柳家的錢大多了,誰要掌握柳家的財富,而又能善為運用,誰就能掌握住大半個江湖。」

  淩度月沉吟了一陣,道:「難道你也有謀霸柳家這份財富的用心?」

  夏秋蓮道:「唉!我是一個女人,不論我擁有多少的財富,對我又有什麼大用?夫君早喪,膝下無子,若梅將來也要嫁人,能夠溫飽,過一生平淡的歲月,我的心願已足,似乎用不著謀霸這一份產業了。」

  她說的入情入理,但淩度月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淩度月沉吟了半晌,才歎口氣,道:「三夫人,聽你這番高論,似是和适才的話,有著很大的不同。」

  夏秋蓮道:「淩少俠,你是正人君子,藝傳於無形劍的門下,你應該為人間抱不平,為江湖主正義。」

  淩度月道:「江湖上的人人事事,真正是複雜得很。」

  夏秋蓮道:「所以我在想,咱們應該合作。」

  淩度月笑一笑,道:「你和多少人合作?楊非子,或是你那大伯?」

  夏秋蓮歎口氣,道:「他們都別有用心,並非要我真正的合作。」

  輕輕歎息一聲,道:「淩少俠,你也有一身很好的武功,我相信你的無形劍,能夠快如閃電,甚至可以和楊非子的無形之毒比美,但你卻缺乏了心計和經驗。」

  淩度月嗯了一聲,沒有接口。

  夏秋蓮道:「你也覺著我的話過份了些,事實上,這是很真實的事,如若你和楊非子,在對陣之時,他可能逃不過你的無形劍,但你也無法逃過他的無形之毒,這一點,你是否相信呢?」

  淩度月點點頭,道:「除非一見他我就出劍,我無法快過他的無形之毒,這個人下毒的手法,能夠雙手不揚,我真不明白,他如何將奇毒放了出去。」

  夏秋蓮道:「本來,我也不知道他如何打出無形之毒,但現在我有些明白了……」

  淩度月啊了一聲,道:「夫人可否見告呢?」

  夏秋蓮道:「自然要告訴,要是不準備告訴你,我也不會說了。」

  淩度月道:「在下洗耳恭聽?」

  夏秋蓮道:「他的衣袖、褲管之內,都裝好了強力的彈簧射筒,自然,這些射筒,都經過了精心設計,施放時,不帶一點聲息,而且能夠射出一丈開外,只要取對了方位、角度,就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傷人。」

  淩度月道:「原來如此,在下苦苦思索,始終想不出他放毒的手法,三夫人這麼一說,那就不足為奇了。」

  夏秋蓮道:「淩少俠不要見怪,這就是咱們不同的地方,我的經驗加上了我的才慧,使我對料斷事物有著很大的把握……」

  黯然歎息一聲,道:「淩少俠,所謂的經驗、閱歷,通常都帶著痛苦的回憶。」

  淩度月夠聰明,雖然是初出茅廬,但他已能完全領悟了夏秋蓮的話,點了點頭,道:「果然是經驗之談。」

  夏秋蓮悲傷和歡笑,都來得是那麼快速,只見嫣然一笑,立刻逐走了留在臉上的悲傷神情,說道:「淩少俠實有著過人的悟性,但不知怎的能說賤妾是經驗之談。」

  ▼第十二回 媚術夫人

  淩度月道:「我對楊非子有很大的戒心,也有著一種隱隱的畏懼,那是因為我中過他一次無形之毒。」

  夏秋蓮道:「我們母女為了替公子盜取解藥,冒了很大的危險。」

  淩度月一抱拳道:「這一點在下還未謝過三夫人。」

  夏秋蓮一閃身,笑一笑道:「不敢當,救你淩少俠,也就是我們母女自救,因此,不敢受少俠大禮。」

  淩度月道:「其實三夫人的才智,足以自保。」

  夏秋蓮低聲說道:「也許我有能力自保,但我要付出我的身體,寡母、弱女,有甚麼辦法能和楊非子、柳鳳閣這兩大強勁的實力對抗呢?」

  她的聲音低沉,悲傷,但卻又充滿著挑逗。

  淩度月回顧了夏秋蓮一眼,道:「紅顏薄命,也許夫人生得太美了。」

  輕輕啟動了一下朱唇,露出來一個淒迷的笑意,道:「那不是我的錯,錯的是父母替我纏上這一雙好小腳,如是我有著一雙大腳板,也許會改變我一些悲慘的際遇。」

  她輕輕抬動一下纖巧、瘦小的金蓮,引得淩度月也不自主低頭看了一下。

  白綾小鞋,是那麼盈盈一握,使人興起一種同情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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