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無名簫 | 上頁 下頁
二五七


  片刻之後,雪梅果然帶著春蘭、夏蓮和一個中年大漢急急而來。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那廚師年約四旬上下,黑臉濃眉,胸臂之上肌肉鼓起,一望之下,即知是習過武功之人,但他一臉忠厚之相,不似擅用心機的刁滑之人。

  雪梅欠身說道:「人都喚齊,敬候公子之命。」

  上官琦右手一招,對那廚師說道:「你走過來。」

  那中年大漢一臉茫然之色,緩步走了過來,道:「舵主招喚俺來,不知有何吩咐?」一面舉步向前行來。

  此人一開口,立時可以辨認出是窮家幫之人,口音不改幫中的稱呼。

  上官琦暗中蓄勢戒備,一面說道:「你叫什麼名字,可識得唐先生麼?」

  那中年大漢欠身答道:「俺叫張大義,俺做得一手好菜,因此幫中的舵主們都叫俺巧手張──」

  上官琦道:「你在幫中之時,追隨何人?」

  巧手張道:「俺一直追隨幫主。」

  上官琦道:「你見過唐先生麼?」

  巧手張道:「唐先生在幫中身分極高,幫中上上下下,豈有不識之理?俺雖是一個粗人,但對唐先生也是敬重無比是以幫主派俺來此之時,俺就一口答應。」

  上官琦心中煩亂,不願和他多說,右手疾伸,點了他的穴道,說道:「委屈你一下,等到明天午時,唐先生醒轉之後,再解開你的穴──」舉手一招,對雪梅等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雪梅當先舉步而入,臉上神色肅然,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上官琦舉手一指,點了雪梅穴道。

  只聽雪梅一聲嬌吟未完,人已倒了下去。

  上官琦手指連揮,連續點了春蘭、夏蓮的穴道。

  幽靜的室中,躺滿了人,寒夜孤燈,照耀著這個淒涼的畫面。

  上官琦心中充滿著懷疑和激動,他和唐璇深厚的情誼,已使他失去鎮靜和平衡,咬牙指著蘭、蓮、菊、梅四婢和那黑衣女人,恨聲說道:「不論你們是否暗算了唐先生,明天午時之前,如若唐先生還不醒來,你們誰也別想活著!」

  這些人雖然都被點了穴道,但他們心中仍很明白,口亦能言,但卻覺著上官琦說的話,無法可答,是以都默然不語。

  上官琦坐在木榻邊緣,望著室中的四婢,只覺腦際中一片混亂,但心中卻又有著沉重異常的感覺。

  他開始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十分低能的人,這樣一件人物俱全的事,竟然思索不出所以然來,放著眼下這多人無法處理,如若換了唐璇,定然早已解決了這些疑問。

  漫漫長夜在沉默中溜去,不時傳出來蘭、蓮、菊、梅四婢輕微的呻吟之聲。

  好不容易,盼到了東方發白。

  金黃的陽光,逐走了黑暗,天色大亮,上官琦站起身來,走到窗口處,揚手打開了一扇窗門。迎面吹進來一陣寒風,使他昏沉的頭腦,為之一清。

  上官琦長長吁一口氣,舒展了一下雙臂,覺到自己度過了生平中最長的一夜。

  回頭望去,只見唐璇仍然緊閉著雙目,似是仍然睡得十分香甜。

  鼻息聲清晰可聞,顯然並未遇到意外。

  上官琦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呢?當真是費解得很。」

  他盼望午時早些降臨,雖然他還不知道哪一刻有些什麼變化,結局是好是壞。

  盼望的日子,顯得特別的緩慢,每一寸光陰,都似過了一年般的悠長。

  這是個清朗的天氣,陽光普照下,山風也變得溫暖了許多。

  突然,響起一陣縹緲的簫聲,斷斷續續的進入耳際。

  那簫聲似是相距得異常遙遠,聽上去,如有似無。

  這簫聲的啟示,使上官琦突然想起了那黑衣長髮人,不禁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難道此事和他有關不成?」

  室中一片平靜,被點了穴道的男女一個個都閉上雙目,依靠在牆壁上,似是睡了過去。

  但聞那悲切的簫聲,逐漸遠去,漸不可聞。

  上官琦窮盡了心智,愈想愈覺眼下的形勢茫然錯綜,莫可理解。

  沉悶的等待中,太陽終於爬上了屋頂,距離中午時分已然不遠。

  上官琦目顧了唐璇一眼,只見他甜睡如故,絲毫看不出將要清醒的樣子。

  他雖然極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但仍然無法按捺下那激動的心潮,目注那黑衣女子,高聲說道:「喂!你說他中午時分神志可以清醒,此言是真是假?」

  那黑衣女子望望那背上中刀的女子,似是已氣絕死去,心中登時泛升上來一股怒意,道:「她本來可以有救,但你卻耽誤了她的性命。」

  兩人各有所指,但言語之間聽來,卻是極易生出誤會。

  上官琦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

  那黑衣女子道:「你耽誤了她的性命。」

  上官琦又驚又怒道:「我哪裡耽誤了他?」

  黑衣女子道:「她身受刀傷,並非無救。你點了我的穴道,使我無能出手相救,但你自己也不肯出手救她,豈不是你耽誤了她的性命?」

  上官琦目光一掠另一個僵挺在地上的黑衣女人,道:「你說的是她麼?」

  黑衣女道:「自然是她了。」

  上官琦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是問的唐先生。」

  黑衣女道:「你急什麼?現在還不到正午時分。」

  上官琦道:「到了正午時分,他如還不能醒來,你們都別想活就是。」

  這時,蘭、蓮、菊、梅四婢和那巧手張,都已睜開了雙目凝神而聽。

  上官琦心中一動,目注巧手張,伸手一指那黑衣女子道:「你可認識兩人麼?」

  巧手張望了那黑衣女子一眼,搖搖頭道:「從未見過。」

  上官琦長長吁一口氣,道:「當真是叫我越問越糊塗了。」

  他不再多口追問,他已知道眼下的微妙複雜的局勢已非自己的智慧能夠解決了,只有等待著到中午時分唐璇醒來再說。

  雖然不足一個時辰,但在上官琦來說,卻是一個漫長的等待。

  相距午時愈近,上官琦愈覺著心情緊張,因為唐璇的生死之間,即將在他雙目注視之下揭開,如若唐璇就此一眠不起,他縱把室中所有之人碎屍萬段,也是無法使他獲得重生。

  在將近午時的一刻,上官琦因過於緊張,而出了滿頭大汗。他圓睜著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唐璇。

  日移中天,竿影直立,已到了中午時分,但唐璇仍然是沉睡不醒。

  上官琦神情激動,緩緩拿起了案上匕首,目光一掃室中之人,冷冷說道:「如若我大哥不能在午時醒來,你們都將為他償命,也許你們死得很冤枉,但害死你們的不是我──」他揚起手中匕首,指著那黑衣女人,道:「真正的凶手是她。」

  那黑衣女人眨動了兩下眼睛,迅速地閉上了雙目,欲言又止。

  原來她已發覺了上官琦的激動神情充滿著殺機,一句話或一個字的失錯,立時將招致殺身之禍。

  上官琦回顧了一下窗外的日影,緩緩下了木榻,揚起手中的匕首,直向那黑衣女子走去。

  那黑衣女子目睹上官琦滿臉殺機,目光中忽然流露出無限畏懼之情,低聲說道:「你再等一會好麼,唐先生就要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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