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無名簫 | 上頁 下頁
五五


  只覺一股好奇的衝動,難以克制,急步衝了出去,奔向另一座房門之前,雙掌潛運真力一推,房門立時大開。

  仔細瞧去,只見此房布設,和剛才所見一般無二。室中除了一具木榻之外,別無他物。

  木榻上也同樣蒙著一條白色被單。

  上官琦已有了經驗,舉手輕輕一拂,那白色單子,果然應手化作碎屑,散落地上。

  只見木榻上並肩橫臥著兩具森森白骨,敢情此榻上兩人並臥而死。

  看屍骨躺得端端正正,想到兩人死時定然十分安詳。

  他仔細地在室內巡視了一周,絲毫找不出一點打鬥的痕跡。

  在兩具屍骨頭前,放著一具香爐,裡面仍然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但卻不見一節殘留的餘香,滿爐盡都是白色的香灰。

  一個難解的疑念,迅快的閃掠過腦際,暗暗想道:「這屍體肌肉盡化,只餘一堆白骨,其時間定已不短。在這段時間之中,竟然沒有蛇鼠之類相犯,而且被單雖已腐朽,但看去仍然完好如初,連一隻蚊蠅的遺跡,也找它不到──」

  他越想越覺不解,暗暗嘆息一聲,緩步出了室門,隨手又把兩扇木門帶上。

  他一面思解著腦際間諸般疑問,一面信步走去。不知不覺間,又到了一座跨院之中。

  這座跨院中,生滿了深可及膝的野草,但草又挾著甚多罕見的奇花。白玉為階,金粉畫廊,遺跡宛然,和別處大不相同。

  上官琦仔細地瞧了一陣院中景物,心中忽有所悟,暗道:「是啦。這座跨院之中,如不是寺中方丈的禪室,就是寺中長老的靜修之處,所以建築得要較他處堂皇高貴許多。」

  舉步登上了白玉石階,眼前橫立著一道緊閉紅門。

  上官琦沉思了良久,仍然無法克制住胸中好奇的衝動,舉手向門上推去。

  此門牢固異常,上官琦用足了五成真力,那緊閉的紅門,仍然紋風不動。

  他逐漸加力推去,直待用到八成以上真力,才聽到一聲木栓折斷的大震,兩扇木門應手而開。

  但見室中桌椅擺設得十分整齊,一張黑漆的八仙桌上,還放一隻燒有精緻花紋瓷壺,和四隻白玉茶杯。右面黃緞垂簾,遮住了復室的門。

  上官琦緩步走了過去,輕輕一掀,但覺一片積塵落下,那黃緞垂簾應手掉了下來,碎破成數塊。

  復室中有一張寬大的木榻,木榻上盤坐著一具屍骨,項間還垂著一串念珠,雖然成了骨架,坐姿仍然不變。

  上官琦在室內看了一陣,緩緩退了出去,帶上房門,直向後院藏經樓處奔去。躍上屋面,竄到閣樓,只見那怪老人倚在一處壁角,閉著雙目養息。

  他落入閣樓的步履聲甚大,但那怪老人卻是未曾聞得一般。

  上官琦不敢驚動於他,依他旁側坐下,目光緩緩掠過那老人臉上,心中暗暗忖道:「這一段時日之中,他為了相助我的武功進境,已不知耗去多少精力了,此等深重的大恩,不知要如何報答才好?」

  太陽光從窗中照射進來,閣樓內微生暖意,怪老人倚在壁上,連一點呼吸之聲,也難聞得。

  上官琦看那怪老人依壁而坐的姿勢極不像在運氣調息,似是沉睡了過去一般。

  仔細向他臉上望去,發覺他臉上微微現出蒼白之色,雙眉微向內皺,似乎他正有著深重的心事。

  上官琦越看越覺不對,忍不住叫了一聲:「師父。」

  怪老人微微睜開雙目,望了上官琦一眼,道:「你沒出去玩麼?」

  上官琦道:「師父,弟子發覺了一件奇怪之事,百思不解,特來請教師父。」

  怪老人道:「你可是見到了那廂房內的屍骨麼?」

  上官琦怔了一怔,道:「怎麼,師父老早就知道了麼?」

  怪老人道:「那些和尚都是自殺而死的。」

  上官琦道:「他們為什麼要死呢?」

  怪老人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以後我慢慢地告訴你吧。不過,我知道的並不太多。琦兒,除了那房中的屍骨之外,你可發現了其他之物麼?」

  上官琦道:「沒有啊!」

  怪老人忽然挺直了身子,說道:「你知道這古寺之中,有一件武林中人個個希求的東西?」

  上官琦道:「什麼東西?」

  怪老人道:「我原想借那一件東西成熟之後,用來救一個人,可是一等近二十年的歲月,它仍然是沒有成熟。」

  上官琦沉忖了一陣道:「那定然是一件甚為珍貴之物,不知師父要用它救什麼人?弟子能否效勞呢?」他心中感激這怪老人相授武功之恩,忽然想到自己該替他做一件事。

  怪老人淡淡一笑,道:「以後再說吧!」

  上官琦看他不願說出,也不好再問下去。相對沉默了一陣,那老人突然大聲笑道:「琦兒!你如學會了我的武功,將來在江湖之上行走,定然要遇到甚多意外的麻煩。」

  上官琦怔了一怔,道:「為什麼?」

  怪老人道:「因為他們見到你出手的武功,定然會想到我活在世上。很多人都怕我還沒有死啊!他們會想到從你身上追出我的下落,必然要千方百計謀算於你。」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麼說來,你的仇人定然很多了。」

  怪老人見他默然不言,微微一笑,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呢?你心中想什麼儘管說吧!說錯了也不要緊。」

  上官琦猶豫了一陣,道:「師父,為什麼別人發現了我用你傳授武功之後,就要千方百計地謀算我呢?」

  怪老人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和我老人家講話也繞起彎子來了,為什麼不問我仇人太多?」

  上官琦臉上一紅,訕訕答道:「弟子心中確實這樣想的,只是沒有說出口罷了。」

  怪老人笑道:「你心中定然想我昔年在江湖之上胡作非為,殺人很多,結下了很多的仇人,所以別人見到你用我傳授的武功之後,就要千方百計的迫害於你,是麼?」

  上官琦道:「弟子,弟子──」他素來不善謊言,如果直說出來,又覺著太傷那老人之心,一時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弟子」了半天,仍然「弟子」不出個所以然來。

  怪老人突然斂起臉上笑容,仰望著屋頂,自言自語道:「我雙腿未廢之前,出入江湖之上,確實殺了不少的人。當時年輕氣盛,下手未免毒辣一點,也實在結了不少仇人,但這並非是主要原因。」

  上官琦道:「那又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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