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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上官琦默然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哪有此等之事,武功一道,漫無邊際,學上一年,就該有一年進境了,哪能說定要學上幾年,才能有所成就,不過時日愈久,成就愈大罷了。」

  正在忖思之間,那怪老人突然回過頭,雙目盯在上官琦臉上望了一陣,道:「現在有兩個辦法,由你任選一種。如若兩種辦法你都難同意,這武功乾脆就別傳了。」

  上官琦道:「不知何種辦法?弟子願洗耳恭聆。」

  那怪老人輕輕嘆息一聲,道:「第一種辦法,自然是遵循正規,你留這荒寺之中,八年不得擅自離此一步,除了練習拳掌兵刃之外,就在閣樓上打坐調息,練習各種獨特武功。」

  上官琦沉吟一陣,道:「弟子父母都已年近花甲,如果八年時光,不許弟子和他們見上一面──」

  那怪老人不待上官琦話完,接口說道:「那只好用第二個辦法了。」

  上官琦暗暗奇道:「這就怪了,學習武功難道有速成的捷徑不成?」那怪老人目睹上官琦滿是奇異之色,微微一笑,接道:「任何事都有捷徑可循,武功何獨不然?不過凡是捷徑,大都是崇山峻嶺、形勢險惡,走去十分艱苦。武功一道,異曲同工。如想超越常規,求其速成,必須冒著極大危險之外,還得有三個主要條件:一是天賦,二是良師,三是不畏險苦的意志,此三件缺一不可。」

  上官琦道:「師父看看弟子可具有逾越捷徑的條件麼?」

  那怪老人目光在上官琦臉上打量了一陣,笑道:「你骨骼清奇,不失一個上好的練武之材。我這個師父雖然談不上什麼第一等良師,但勉勉強強,可以應付。餘下之事,就是你是否有不畏艱苦的意志了。」

  上官琦道:「弟子自信可以忍得。」

  那怪老人搖頭嘆道:「人體的經脈血道,運行都有常規,擅越捷徑,定是大背自然之理。我這十幾年來,雖然想出了很多道理,但卻從未試過。此舉成敗關係甚大,一個不好,你不死亦將終身殘廢;縱然一切順利,那三月之久的逆流之苦,也是極難忍受。」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一個人身體血脈運行,本有一定的正常之規,要使逆血倒流,其苦定然甚難忍受。」

  只聽那怪老人長長嘆息一聲,又道:「依據常規,武功一道,必須要循序漸進,使內力逐漸增深,身體才能隨著增深的內力適應。如若只知武功竅訣,內力、身法,都難配合,就沒法把武功威力發揮出來。以我助你速成,可由八年時間,減為三年,但必須要經歷一段逆血倒流之苦。這段時間,約有三個月的時光,你自己好好地思量一下。咱們雖有了師徒之名,但我也不願強你所難。」

  上官琦暗暗想道:「此人能以簫聲傳示,療好我的內傷,武功之高,可算得罕聞罕見。我這一生沒有學武也就罷了,既入此門,自應力求深造;如若畏避艱苦,永難有登峰造極之日。」

  心念轉動,豪氣忽發,朗朗大笑一陣,接道:「別說三月之苦,就算再長一些,弟子也自信能夠熬得過去。」

  那怪老人滿臉莊嚴之色,說道:「三月之內,不但你難離閣樓一步,就是我也不能擅自行動。吃喝之物,必須早作準備,你不妨先去找些可以久放之物,蓄存在閣樓之中,以備飢餓之需。」

  上官琦回頭望了袁孝一眼,道:「這三個月之內,不知這位袁兄可否留在此地,相伴我們?」

  那怪老人沉吟了一陣,道:「只要他能夠聽你的話,留在此地倒也無礙。」

  上官琦鄭重地把袁孝叫到身側,一面用人言解說,一面用手勢相助,要他在三月時間之內,每日出去尋取食用之物。

  袁孝雖然凝神靜聽,但仍甚多不解之處。上官琦不厭其煩地反覆解說,兩人這一番話,連說帶比,足足耗去了一個時辰,才算說者盡意,聽者了然。

  這一次交談之中,上官琦費盡了口舌,但袁孝卻大獲助益,又通達不少人言。

  那怪老人一直靜聽著兩人談話,直待兩人說完之後,才望著上官琦歎道:「三月之中,除了子、午兩個時辰之外,你大都在半暈半迷之中,但這兩個時辰卻是我運功調息之時,除了這兩個時辰之外,我雖然要用內力真氣助你行血逆流,但還有抗拒敵人之能。在子、午兩時辰中,卻是受不得一點驚擾,你告訴那猴娃兒,子、午兩個時辰,極為重要,最好能留在這閣樓之上護法。」

  上官琦道:「弟子清醒之時,不知是否有拒敵之力?」

  怪老人搖頭說道:「不行。三月之內,你不但不能出手拒敵,而還不能妄動嗔怒,不論遇上什麼驚駭之事,均要平心靜氣,視若無睹。此事極是重要,切要記在心中。」

  上官琦依照那老人之言,又對袁孝說了一遍。

  袁孝一面點頭,一面用人言答道:「我都記入心中了。」忽然縱身一躍,破窗而去,疾如電奔,一閃而逝。

  半個時辰工夫,袁孝重返樓閣。只見他手中捧著甚多水果,和一隻野兔,看來足夠三人兩日以上食用。

  那怪老人傳了袁孝烤食野獸之法後,突然沉聲喝道:「窗外有人來了。」

  上官琦怔一怔,抬頭向窗外看去,但見豔陽當空,哪裡有半點人影?心中正感奇怪,忽又聽那怪老人低聲喝道:「人在後面窗外,回過頭看。」

  上官琦應聲轉過臉來,但覺一陣疾風當頭罩下,正擊在「天靈」要穴之上,身子微微一顫,立時暈了過去。

  迷蒙中突然感覺到,身子由千丈高峰之上跌了下去,內腑六臟,似被一股吸力,向上收去。全身各處關節要穴,都似被人鬆開一般,千百條蟲蟻,由那鬆開的關節要穴之中鑽了進去,蠕蠕而動,骨折筋酸,痛苦無比。

  他幾度想張口大叫,但牙關似已不聽使喚,任他用盡所有氣力,仍然叫不出一點聲音。

  耳際間忽然響起嫋嫋簫聲,慈愛悅耳,有如催眠之歌。無比的痛苦中,混入這一縷慈愛簫聲之後,登使他內心感受上平靜了許多。

  這時他全身的行血,都開始逆行倒流,雖然仍能睜開眼睛,但眼前一片昏花,什麼也看不清楚。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筋骨酸疼忽止,神志轉清,眼前景物重現。

  轉眼望去,只見那老人身前橫著短簫,閉目垂首,狀似老僧入定一般。

  上官琦輕輕地歎息一聲,暗道:「原來行血逆倒,竟是這般痛苦。如非他那慈愛的簫聲相助,我決難忍受得住。」

  他移動一下手腳,想掙扎坐起來自行運動調息,哪知全身筋骨有如散去一般,竟然不聽使喚。別說坐起來了,就是移動一下手腳,也覺著十分吃力。

  忽覺臉上一涼,一隻毛茸茸的黑手,伸了過來,耳際間響起了袁孝的獸音人言,道:「你吃個水果吧!」

  上官琦定神望去,只見袁孝手中拿著一個又大又白的桃子,放在他的口邊。

  他忽然覺著腹中饑餓起來,張嘴咬了兩口,但牙關甚難著力。吃了兩口之後,已覺唇邊酸麻,不能再吃。

  他雖想和袁孝講幾句話,但又覺舌軟無力,吐字維艱,只好又忍了下去。但他心中卻十分明白,此刻不論何等輕微力量的一擊,立時將使他失去生命。

  一個時辰的光陰,轉眼即逝,那怪老人經過一陣調息之後,突然睜開眼來,投注在他臉上,緩緩的說道:「你能忍受那行血倒流的苦麼?如若忍受不了,此刻還來得及。再過六個時辰,經過第二次行血倒流之後,部份穴脈,都將開始適應行血逆流而逐漸變化,再想回頭。就為時已晚了!」

  上官琦吃力地微微點頭,雙目中暴射出堅定光芒。

  那怪老人微微一笑,舉手一掌拍在他「玄機」穴上。上官琦突覺全身一麻,人已又暈了過去。

  時光匆匆,轉瞬兩月。六十天的時日之中,上官琦除了每日子、午兩個時辰清醒之外,大部時間,都在半昏迷狀態之中,但那行血逆轉之苦,卻是越來越輕,身體上的穴脈,似已能逐漸適應這等大背人體生理之常的變化。

  這日中午時分,上官琦清醒過來後,那怪老人忽然對他說道:「第一段大功,已然圓滿。午後開始,我要以本身真氣,助你增長內力。再過一月,你就可自行依照我授你的口訣,運行吐納之術。半年後就該練掌勢兵刃之學。看來不需三年,你即將藝滿離此了。」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師父培育之恩,弟子當永銘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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