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無名簫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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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經樓奇遇 那淡紫服色少年問道:「師兄此言,可確真麼?」他心中雖對陳一志之言,不盡相信,但卻不敢出言反駁,轉彎抹角地問了一句。 陳一志道:「適才那葉一萍傳授翁老前輩口訣之時,第一招高聲叫出,也是『飛筆招魂』,你我都是親耳聽得,那自然是不會錯了。」 淡紫服色少年「啊」了一聲,道:「不錯,此言我也聽得十分清楚。」 陳一志微微一笑,接道:「但葉一萍卻親口說出那無名老人在傳授幾人武功之時,是把中原五義,分別召入一間密室之中,個別分授那『降魔十三掌法』,如今五人所學第一招掌法,盡皆相同。如非那無名老人故意欺騙中原五義,害他們兄弟反目,就是他也未把『降魔十三掌』研究通達。他如真的是顧及中原五義一人之力,無法在短時間內把『降魔十三掌』的精奇變化窮通,想借中原五義五個人的才智,分授十三掌法,每人所學應該不同才對。但五人學得的卻是完全一樣,因此小兄敢於斷言,中原五義,每人所學全都是一樣的三招。」 那身穿鵝黃服色少年,突然插嘴問道:「不知師父何以會要我不學別的武功,單單要學這『降魔十三掌』呢?」 陳一志沉吟一陣,說道:「這個我未聽師父談過,但料想十分重大,也許那『降魔十三掌』,對師父身具武功,有所克制之處。」 上官琦在地上,把三人問答之言,聽得十分清楚,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口中所稱的師父,不知是什麼人?」 只聽那身著淺藍服色少年說道:「不知師父送下手諭之中,還要咱們做些什麼?」 陳一志道:「師父手書之上,要咱們在中原五義死去之後,立刻回去。」 那淡紫服色少年道:「這大殿之上,雖然荒涼,但如就這般的放著一十三具屍體,而且死的又是武林道上大名鼎鼎的中原五老,勢必引起一番哄動不可。倒不如撿集上一些乾草之類,堆積這大殿之上,一把火燒它個半點痕跡不留──」 陳一志搖頭接道:「師父來示之中,也曾提起此事。他要咱目睹中原五老死後,想法把他們的屍體,移放有人之處,要使這件哄動江湖之事,早些傳言江湖之上。師父這舉動,自然含有作用,不過,他老人家才智超人,咱們難以在事前料知他目的何在罷了。」 鵝黃服色少年目光環視躺在大殿上橫七豎八的身體,說道:「不知這般人,是否全都真的死去,咱們是否要仔細檢查一下再走?」 陳一志道:「此言大有道理!」仔細向每一具屍體之上瞧去。 這些人中,除了上官琦外,其他之人,和四人各有著數年同門之誼,看幾人臉色鐵青,都似死了多時,四個服色不同的老者,也都全部氣絕。 上官琦凝神內視,閉住了一口真氣,封著各處穴道,閉上眼睛,使四肢僵涼。 只覺左右開弓,自己臉上一連中了兩個耳光,又聽到一人罵道:「這小子是葉一萍門下弟子!」「啪」的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打去。 另一個聲音接道:「此人似已得葉一萍的衣缽真傳──」 另一人接道:「他已死去,得到葉一萍的真傳,又有何用?咱們快點走啦──」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幾人似是先後躍出了大殿。 上官琦雖然連被人打了幾個耳光,但仍然閉住真氣,眼睛也不敢睜動一下。他心中很明白,如果對方發現自己未死,決不會放過自己。 直待他確定了幾人完全離去之後,才微微啟開雙目望去。 大殿上一片沉寂,除了橫陳的十幾具屍體之外,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他緩緩坐起身子,長長吁一口氣,仔細向著橫陳的屍體望去,他想能發現一個和自己一般的裝死之人。 在他潛意識中,認為自己和他同門的師兄弟一般,中了劇毒;縱然現在不死,也難活過兩個時辰。 一念繫心,對生死之事,反而看得十分淡了,站起身子,走到屍體旁邊,對每一具屍體,都很用心地觀察了半晌。 他看完了所有橫臥在大殿上的屍體,發覺每一個人都是真真實實地死去,唯一活著之人,只餘下他一個。 他黯然嘆息一聲,站起身來,目光呆滯地向四周轉動一下。大殿中的景象,和數個時辰之前,似乎沒有絲毫改變,莊嚴而猙獰的神像,也仍然像數個時辰以前一樣,高高地矗立在大殿中央。只有神像前的蠟炬,已將全化灰燼,火焰也比較先前微弱了。 但是在這數個時辰裡,殿中人所發生的變故,那可是何等巨大呢。 他雖是寧折毋彎的性格,然而卻是至性至情之人,此刻放眼四顧,覺燭焰如豆,昏黃的光線,映在滿殿的屍身上,使得這本已淒清無比的神殿,又平添了幾許哀傷。 一時之間,他只覺心中悲哀傷痛之情,有如泉湧,好像是堵塞著一塊難以移動的大石一樣。 一陣微風從殿外吹來,吹在他身上,他微微覺得有些寒意,轉身望去,只見神殿前曉色迷濛的東方,竟已現出魚白之色。他知道又是新的一天將要來臨,往常,這充滿活力的少年,總有著十分充沛的活力,來迎接清晨,但是此刻,他面對著熹微的晨光,卻只有沉重的嘆息。 於是晨光在他的嘆息聲中,逐漸光明起來。遠處的山峰,開始有了青蔥的顏色。他呆呆地望著,呆呆地發著愣。也不知過了多久,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終於從東方的雲層中筆直地射了出來,射在神殿前青灰色的石階上,使得這灰黯的石階,都蒙上一層黃金般的顏色。 但是他的心卻絲毫未因這清晨的陽光,而有絲毫改變。因為他面對著的,雖然是如此燦爛輝煌的生命,但是在他背後,卻是無比森冷淒清的死亡。 他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該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想,該先將這些屍體埋葬起來吧!於是他轉回身,目光方自接觸到那些屍身,忽然間,一陣激昂的簫聲,遙遙傳來,緊隨著大殿上飄起了濃郁的桂花香味。 那簫聲十分奇異,似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不大,但卻音質清晰,聽得人油然生出視死如歸之感。 上官琦似是被那簫聲激起了豪俠之氣,正待奔出殿外,探查那簫聲來處,簫聲卻適時地倏然而斷。 強烈的桂子香味,也隨著消失。 上官琦心中早已存下了身中劇毒之念,自思在一兩個時辰內必死,突然想到自己如果把這橫陳在大殿上的屍體,運出埋葬後死去,這些人的埋骨之處,可能要成為一件千古疑案,倒不如把它留在大殿之上,易為他人發現。 念頭一轉,不再存埋葬屍體之心,緩步向大殿外面走去。 原來他心中又生奇想,如若自己能夠死在道路之旁,不但易為過路之人發現,且可在僅存的一兩時辰的生命之中,遇上遊山之人,把這大殿上屍體橫陳之事,告訴於他──讓他走告江湖,甚至官府中人也好,只要這凶訊能夠傳揚出來,即算達到了目的── 大殿外一片荒涼,蕭蕭秋風,滿地落葉,只有幾株雜生亂草中的秋菊,仍然盛放著鮮麗的花朵。 他已沒有心情仔細地欣賞殿外的景色,而急於碰到個人,想把這大殿仆橫陳著一群屍體之事告訴他,讓他在江湖之上傳揚開去。 他突然感覺出腳步十分沉重,似是在雙足之上,被人繫上了千斤的重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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