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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那是座淒冷、孤獨的宅院,聳立在荒涼的原野中,一眼望去,不見燈光。

  兩位紅衣人行近那宅院後,霍然分開,排列在兩側,齊聲說道:「兩位自己進去吧!」

  林寒青抬頭一看,月光下只見一道匾額,橫在大門之上。寫道:「吳氏宗祠」四個金字。

  兩扇紅色的大門,敞開著,但祠中的廳廂,卻是一片黑暗、沉寂。

  林寒青心中暗暗忖道:「如若他們在這祠中埋伏下高手?倒不易闖得出來。」

  心中在想,人卻已走上了五層台階。

  黑暗的廳堂中,火光突然一閃而熄,接著傳出來一個尖脆的聲音,道:「兩位怎麼不進來,可是害怕了麼?此刻還來得及全身而退。」

  白惜香低聲道:「咱們進去,不要害怕。」

  林寒青道:「好!」短劍護胸,大步而入。

  白惜香道:「走慢一點,挽著我的手臂。」

  林寒青怔了一怔,伸出手去,挽住了白惜香的手臂。

  白惜香道:「走的越慢越好。」緩緩把嬌首依靠在林寒青肩頭上。

  一陣一陣如蘭如醉的香氣,沁心撲鼻。

  這險惡的環境中,步步充滿殺機,但也蕩漾著春情蜜意。

  白惜香低聲嚴肅的說道:「這祠堂大門,距那正中的廳堂,有三丈以上的距離,你必須設法走滿百步以上,我要附在你身邊,講給你聽──」

  林寒青接道:「講什麼?」

  白惜香道:「天龍八劍的口訣,和實用法門。」

  林寒青心中大為緊張,暗暗忖道:「這樣短的時間,那樣繁複的劍招,要我如何能夠記得了呢?」

  但他已沒有說話的機會了,白惜香已開始講述起「天龍八劍」。

  那日在青雲觀後,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傳授他天龍八劍劍招,但只傳劍招,未及克敵變化和實用法門,此刻白惜香從頭講起,脈絡貫通,層次分明,林寒青因早有了基礎,聽起來極易瞭然。

  這一刻,他集中了全付的心神,忘去了身置龍潭,強敵環伺,虎視眈眈。

  暗影中響起了譏嘲的冷笑,幢幢人影在兩人身旁晃動。

  白惜香緩緩閉著雙眼,像陶醉在林寒青的懷抱中,林寒青一付輕憐蜜愛的神情,全神貫注,心無旁顧。

  有誰知在這春情蕩漾,男憐女愛的形態上,卻有著嚴肅的另一面,女的低聲解說著世間至高無上的劍訣,男的凝神傾聽。

  突燃間火光一閃,廳堂中亮起了兩支燭光。

  林寒青只覺到眼前一亮,卻無暇分心去看。

  一聲大喝,傳了過來,道:「好一對無恥的男女,大庭廣眾之間,萬目注視之中,竟是這般的惡形惡狀。」

  這聲音高昂宏亮,靜夜中傳出老遠,但站在近前的林寒青和白惜香,卻是充耳不聞。

  但見火光一陣閃動,廳堂中連續燃起了一二十支火燭。

  整個的大廳中,一片通明,毫髮可鑒。

  白惜香解說完最後一招,突然挺身而起,離開了林寒青的懷抱。

  一聲冷厲的笑聲傳來,道:「我行我素,旁若無人,老夫見過無數纏綿情侶,卻是未見像你們如此膽大!」

  白惜香舉手理理髮上玉釵,笑道:「今夜讓你開開眼界了。」笑語盈盈中,舉步而入。

  林寒青大邁一步搶入廳堂,擋在了白惜香的身前。

  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黃衣,身軀高大的老者,胸前飄垂著花白的長髯,面色肅冷,左手屈抬,臂彎上放著一個鐵架,架中落著兩隻深灰色的怪鳥。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剛纔擊中我左額一下,祇怕就是這兩隻鳥兒了。」

  只聽那黃衣老人冷漠的說道:「好一個不知羞恥的丫頭!」

  林寒青怒聲援道:「事情真象未明之前,講話最好是客氣一點。」

  目光一轉,只見兩側分列了二十四個黑衣人,每人都用黑布把頭臉包起,只餘下兩隻眼睛,在通明的燭火下閃動。

  這黃衣老者,是唯一未用面罩包頭的人,雖然一臉冷若冰霜的神情,看上去卻也順眼多了。

  只聽他冷冷說道:「兩位私人的事,老夫雖然是看不順眼,但也越得多管。」

  白惜香笑道:「你管得了麼?」

  黃衣老人怒道:「誰說老夫管它不了,我把你們兩人眼睛挖了餵鳥,看你們還親不親熱?」

  白惜香笑道:「他的音容笑貌,身高手長,都已深印在我的心裡,不用眼睛看他,也是一樣,我們有口可以輕訴相思,我有手可以抱他──」

  黃衣老人大怒喝道:「我斬了你兩手臂,割了你的舌頭。」

  白惜香笑道:「那也不要緊,我們心有靈犀通,遙隔千萬里,也如在一起。」

  黃衣老者氣的哇哇大叫道:「我把你一刀刀的剁成肉泥,看你還能怎樣?」

  白惜香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你殺我千萬,又有何用,我們情愛不渝,死而何憾,不像你活了一把年紀,仍是孤苦伶仃,料你這一輩子,也沒有被女人喜愛過,生而無歡,死而有憾。」

  那黃衣老者呆了一呆,口氣忽轉緩和,道:「你膽子不小,敢這般頂撞老夫?」

  白惜香盈盈嬌笑,舉手整髮,一面笑道:「嗯!我沒有罵你,已經是客氣了。」

  黃衣老者道:「這也吧了,老夫也不來怪你就是了──」微微一頓,接道:「那烈婦塚正反五行陣,可是你擺的麼?」

  白惜香道:「是又怎樣?」

  黃衣老者道:「足見高才,但老夫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和我們作對?」

  白惜香道:「天下英雄何辜?你們為什麼要殘忍的屠殺他們?」

  林寒青接口說道:「聽你口氣,想必是那梅花主人了?」

  白惜香笑道:「他不是,別看他神神氣氣,也一樣是人家的奴才。」

  林寒青的想像之中,白惜香這一句話,一定將激怒那黃衣老者,看此人目光如電,內功似極深厚,如若含忿出手,威勢定非小可,白惜香嬌弱之軀,如何能擋受得他含怒的一擊,立時暗中提聚功力,蓄勢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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