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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劉震道:「追往正北。」

  鍾一豪道:「你們好好守在此地,別再離開,我追上去看看。」說完話,縱身而起,直向正北方向追去。

  這時,不過是初更稍過,華燈高挑,夜市正鬧,街上行人,接踵擦肩,鍾一豪翻越過幾座屋面後,停了下來,心中暗暗忖道:「街道行人如梭,到處燈火通明,我在屋面之上行走,難免驚擾行人,如就這樣回返客棧,心又未甘。」正感懊惱之際,忽見滿街行人之中,有兩個步履矯健之人,奔走在人潮之中,抵隙穿行,快捷異常。

  鍾一豪回望一眼,立時看出那後行之人,正是慓悍絕倫的麥小明,微笑忖道:「這孩子,也像脫胎換骨一般,竟然有耐心和敵人在人潮之中追逐。」心念轉動之間,人已疾躍而下,沿著街邊,疾追兩人。

  這時,他已看出前面奔行之人,是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大漢,身著長衫,足登福履,雙手提著衣角,疾行在人群之中。

  看他一身裝著,頗似公子哥兒模樣,但身法迅快,隱隱可看出身負上乘武功。

  兩人在街中追逐,雖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但因行動極快,一晃而逝,剛一轉頭相望,兩人已走的蹤影不見。

  那人像是有意和麥小明開心一般,單揀行人多的地方奔走。

  麥小明追了一陣,心中不耐起來,尖叫道:「給我站住。」縱身一躍而起,從人頭上飛掠追去。

  他這舉動,登時使滿街行人為之震動,齊齊停了下來,抬頭相望。

  那身著長衫大漢目睹麥小明下沉之際,突然身子一閃,滑溜無比的,由人群之中,閃躲開去。

  等麥小明身子落下,那人早已閃避老遠,害得麥小明撞在了別人身上。

  他下落之勢十分疾猛,近身幾人被他撞的踉踉蹌蹌,向一側倒去,這一來,立時激起眾怒,拳腳交加向他打去。

  麥小明生性暴躁,如何能忍受挨打之辱,雙臂一振,揮拳反擊,片刻之間,被他打傷了十四五個。

  他出手極重,挨打之人,不是臂折腿斷,就是胸腹重傷,四周之人,眼看他落手奇重,拳無虛發,嚇的紛紛向兩側讓去。

  麥小明抬頭看時,早已不見那身著長衫之人,冷哼一聲,罵道:「沒有出息。」雙臂一振,拔身而起,飛上屋頂,疾奔而去。

  但站在一側的鍾一豪,卻已緊緊的盯住那身著長衫大漢,見他戲耍過麥小明後,微微一笑,沿街向北面去。

  鍾一豪因為衣裝特殊,怕引起路人注意,乘著混亂之際,出手點了一人穴道,脫去他身上一件長衫穿上,又拍活了他的穴道,疾追那長衫大漢而去。

  他久走江湖,經驗豐富,始終和那人保持三丈以上距離。

  兩人穿行了幾條大街,到了一處極為熱鬧所在,但見宮燈走馬,綵帶飄飄,家家朱門綠瓦,氣象十分豪華,那身著長衫之人,直向左邊第三家走去。

  鍾一豪抬頭一看,只見那上面寫著「春江書寓」四個大字,不禁微微一笑,暗道:「原來此人落足這等所在,想不到花街柳巷之中,竟成了藏龍臥虎之地。」當下記熟了街道,匆匆返回金龍客棧。

  他一回到跨院之中,立時覺出不對,四面一片漆黑,不見一點燈光。

  他故意放重了腳步,走到谷寒香臥室門前,重重的咳了一聲,問道:「夫人休息了嗎?」

  他一連問了數聲,不聞回答之言,不禁大生驚慌,舉起右手,暗運內勁,用力在門上一推,想震斷門栓,推開雙門。

  哪知兩扇門,竟然是虛掩著,鍾一豪手指一和木門相觸,兩扇門立時大開,但他蘊蓄在掌心的內勁,已難再收回,隨著兩扇大開的房門,撞入房中。

  但聞一聲大震,室中桌椅,吃他掌力擊中,桌上的茶杯、茶壺,相撞一起,一陣呼呼亂響,碎片橫飛。

  鍾一豪心懸谷寒香的安危,已不顧及本身危險,室門一開,立時縱身而入,口中叫了一聲:「夫人!」人卻疾向室中一角閃去。

  室門一觸而開,鍾一豪已然想到暗中可能藏有敵人,是以腳落實地之後,立時舉起雙掌,護住前胸。

  哪知事情又出了他的意外,除了那一陣連續的杯盤響聲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他經過一陣靜站之後,目光可在夜暗之中見物,仔細把房中看了一遍,毫無可疑之處,再從懷中摸出火折一晃而燃。火光初亮突然由門口傳來步履之聲。

  鍾一豪探手摸出一把毒針,扣在手中問道:「什麼人?」

  耳際間傳來了余亦樂的聲音,道:「是鍾兄嗎?」

  鍾一豪伏身揀起地上的蠟燭,燃了起來,室中登時一片通明。

  余亦樂緩步而入,目光遍掃全室,低聲問道:「夫人哪裡去了?」

  鍾一豪道:「兄弟亦正為此事焦慮不安──」

  余亦樂目光一掃那散落地上的茶杯碎片,未及開口,鍾一豪已搶先說道:「這茶壺、茶杯,乃兄弟掌力所毀,奇怪的是,苗素蘭和江北三龍等,都守在此地,竟然不經搏鬥,而讓人把夫人劫走了。」

  余亦樂低頭沉思了良久,突然抬頭笑道:「鍾兄怎知夫人是被人劫走?」

  鍾一豪奇道:「不是被人劫走,難道是她自願而去不成?」

  余亦樂笑道:「不錯,正是她自願而去──」

  他微微一嘆,接道:「胡夫人的智慧和聰明,高出咱們甚多,不是兄弟自滅威風,兩年之後,她將玩咱們如掌上木偶,她的美麗正和她的聰明一般,超絕人寰,最可怕的是她嬌憨的神情,遮蓋了她的智慧,使人對她不生戒心,誤把她認作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去惜憐愛護──」

  鍾一豪不耐地說道:「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如何查出胡夫人的下落,余兄高論──」

  余亦樂笑道:「如鍾兄能夠先知道胡夫人的性格,才能相信兄弟之言。」

  鍾一豪道:「那余兄就先說出胸中高見。」

  余亦樂知他對谷寒香失蹤之事,有著雙重憂慮,既怕她受到傷害,又有著一種強烈的妒忌,輕輕嘆一口氣,道:「苗素蘭深藏不露,但她的武功決不在江北三龍之下,萬映霞、文天生,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江北三龍久走江湖,對綠林中悶香之類,一目就可辨識,除了夫人自願隨來人而去之外,非經過一番搏鬥,決不致被人劫走。」

  鍾一豪道:「如果她自願而去,總不能不留下一點消息。」

  余亦樂道:「唯一不解的,就是這一點了,但胡夫人為人,不可以常情測度。」

  鍾一豪突然抬頭望望天色道:「現在天色不到一更,余兄如果有興,咱們不妨到屠龍寨去瞧瞧?」

  余亦樂道:「縱然夫人是被屠龍寨中之人帶走,也不會直回屠龍寨中。」

  鍾一豪眉頭一皺,道:「余兄的意思是,咱們守在這裡等消息了。」

  余亦樂道:「縱然去找,也得等麥小明回來再說,以兄弟之見,明日午時之前,夫人必然有消息傳來。」

  忽覺一陣微風,拂動了案上燭光,一條人影飄然而入。

  鍾一豪道:「你師嫂不見了。」

  麥小明雙目圓睜滿室瞧了一眼,道:「怎麼不見了?」他微微一頓之後,尖叫道:「這鬼地方,惹得我動了火,燒它個片瓦不存。」

  鍾一豪心中暗暗忖道:「余亦樂為人持重,和他走在一起,反而礙手礙腳,倒不如和麥小明聯袂行動,可以放手大幹。」

  心念轉動,微笑說道:「余兄告訴我們屠龍寨方向去路,兄弟和麥小明去走一趟,余兄就請守在客棧之中,等候消息。」

  余亦樂道:「兩位一定要去,兄弟也難攔阻,但望遇事三思而行,免得樹下強敵。」當下給兩人說明屠龍寨的去路、方向。

  鍾一豪、麥小明,立時換了裝束,聯袂離開了金龍客棧。

  幽靜跨院中,只餘下了余亦樂一人,他收拾一下打破的茶杯碎片,和衣倒在床上睡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覺一股脂粉芳香,觸鼻馨心。

  睜眼望去,蠟燭只餘下一寸長短,艷絕天人的谷寒香,嬌軀斜臥,就睡在他身旁,鼻息微聞,似是睡的十分香甜。

  余亦樂凜然挺身而起,走下木榻,就案邊坐了下來。

  谷寒香人見人愛的姿色,對他有著極大誘惑,他忍不住轉過臉去,多望了兩眼。

  忽見谷寒香雙目啟動,緩緩坐起來。

  余亦樂怔了一怔,道:「夫人幾時回來的?」

  谷寒香道:「我剛回來不久,看你好夢正甜,不忍叫醒於你,但我睏倦的很,只好和衣躺下了。」

  余亦樂道:「夫人怎不叫醒在下之後,再睡呢?」

  谷寒香道:「我看你睡的很香,叫醒之後,你心中定然十分難過!」

  余亦樂輕輕咳了一聲,道:「屬下不該擅自躺在夫人臥室之中。」

  谷寒香道:「你又不知道我幾時回來,如何能夠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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