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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谷寒香答非所問的笑道:「你現在還累不累?」

  鍾一豪道:「不累,夫人有什麼事?」

  谷寒香道:「咱們上峰上去把我大哥的屍體埋起來吧!」說著當先向前走去。

  她睏倦未復,精神力量亦為之鬆懈下來,爬行了數十丈後,已覺力難勝任,嬌喘不息,舉行攀登之間,一副怯弱不勝之態。

  鍾一豪急急趕到她身側說道:「夫人,要不要屬下相扶一把?」

  谷寒香回頭一笑,緩緩把玉臂搭在鍾一豪的肩上,柔聲說道:「我真的很累了,跑不動了,最好你抱我上去。」

  鍾一豪受寵若驚的怔了一怔,喜道:「夫人請恕我放肆了。」單手抱住谷寒香纖纖柳腰,施展開提縱身法,直向山峰之上奔去。

  她似是有意表現一下自己輕身功夫的成就,手足並用,捷如猩猿,一口氣攀登上百丈絕峰。

  谷寒香嫣然一笑,讚道:「你的輕身飛躍之術,除了我大哥之外,是我所見到最好的了。」

  鍾一豪笑道:「夫人誇獎了。」

  谷寒香緩步走到胡柏齡身側,蹲了下去,低聲祈禱道:「大哥陰靈有知,助我替你報仇。」忽覺一陣羞愧,泛上心頭,暗自忖道:「大哥屍骨未寒,我已讓別人抱過,如何能夠對得起他──」

  這念頭一閃而逝,迅快的被復仇的怒火逐走。

  鍾一豪大步走了過來,對著胡柏齡的屍體大拜三拜,雖未說一句話,但他心中卻是深覺對不住這位胸懷仁慈英雄人物,只覺一陣惶惶不安,想借這大拜之禮,稍減心中一份愧疚。

  耳際間響起了谷寒香柔媚的聲音道:「你把我大哥屍體,用冰雪埋起來吧!埋的越深越好。」聲音雖是柔婉動人,但語詞之間,卻是含著命令的權威。

  鍾一豪緩緩站起身來,一鬆腰中扣把,抖出緬鐵軟刀,開始挖掘峰上的冰雪,片刻之間,挖了一個深坑。

  鍾一豪隨手把緬鐵軟刀放在雪地上,抱起胡柏齡的屍體放入冰雪坑中,縱身而上,正待埋下冰雪,忽聽谷寒香叫道:「慢著,我要下去再看看大哥。」緩步走了過去,縱身躍入坑中,低呼了一聲:「大哥。」伏下身子,伸出手去,整理他身上的衣服。

  手指觸處,忽覺他胸腰之處,有一個圓圓之物,用手取了出來,只見一個龍眼大小的銀球,球上似是彫刻著花紋,可惜夜色之中,無法看清楚彫刻的什麼?心中暗暗忖道:「大哥沒有留給我一件遺物,這銀球甚是好玩,不如把它收在身上,日後想念他時,也好取出來瞧瞧。」隨手把銀球放入了口袋之中,整理好胡柏齡身上衣服,才躍出雪坑。

  鍾一豪道:「可以填上冰雪了吧!」

  谷寒香道:「可以填了。」

  鍾一豪推下冰雪,不大工夫,已把雪坑填滿。

  谷寒香遙指數丈外一株矮松說道:「去把那棵松樹移過來吧!」

  鍾一豪撿起地上緬刀,笑道:「如無這把可削金鐵的緬刀,在這等堅冰之上,屬下本領再大一點,也難把那矮松移植過來。」大步奔了過來,憑仗利刃之力,把那株松樹連根起出,抱了過來。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把它栽到埋葬我大哥的屍體旁邊,日後我來運他遺體之時,就不致找不到了。」

  鍾一豪默然不語,又揮動緬刀,把那株矮松,種植在胡柏齡的身邊。

  他雖然武功甚好,但在飢寒交迫之中,連續做了這麼多事情,也不禁累的有些輕聲喘息。

  谷寒香待他植好矮松,緩步走了過來,星目流轉,嫣然一笑,道:「你辛苦了!可覺得有些累嗎?」

  鍾一豪長長吁一口氣,笑道:「雖然有一點累,但不要緊。休息一下就可復元,此地氣寒風冷,夫人不宜在此多留。」他知她內功毫無基礎,在這等嚴寒之下,決難耐受多久。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抱著大哥來時,一點也不覺寒冷,現在倒是感覺到有些寒意了,咱們下山去吧!」當先向下走去。

  鍾一豪追了上去低聲說道:「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谷寒香回眸一笑,微微一點頭。

  她往常心地聖潔,雖然姿色絕世,笑容醉人,但笑時美而不媚,別人縱然為她笑容所迷,也只是覺得她美麗可愛,決不敢妄動邪念──

  但這短暫的一宵中,她那聖潔的心地,已被一種強烈的復仇怒火掩遮,滿布污穢,回眸一笑,美媚兼具,動人魂魄。

  鍾一豪被那勾魂奪魄的一笑,吸引住全部心神,呆了一呆,突然伸出強有力的雙臂,一把抱住了谷寒香纖纖柳腰。

  他這出於心念衝動的動作,不但迅快,而且去勢異常狂暴,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谷寒香被他一把抱緊纖腰,疼的嬌呼一聲,說道:「你慢一點好不好,抱斷了我的腰啦!」

  用力掙動嬌軀。

  但鍾一豪臂力何等強大,她雖然用力掙扎,仍是難以掙脫,只覺一陣委屈,泛上心頭,伏在鍾一豪臂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這變故,大大的出了鍾一豪意料之外,一時間心神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呆了良久,突然想到寒氣浸骨,不宜多做停留,先把她抱下這山峰,找處避風之地再說。心念一轉,也不言語,抱起谷寒香來,直向峰下奔去。

  谷寒香似是有無限的感傷,只管放聲而哭,也不問鍾一豪要把她帶往何處。

  鍾一豪一口氣奔下絕峰,把谷寒香抱到一處山谷中避風所在,放下谷寒香的嬌軀說道:「夫人不要再哭了,屬下舉動失態,願受責罰。」

  谷寒香緩緩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淚痕,嘆道:「這也不是你一人之錯,我如不讓你抱我,也不致發生這件事了。」

  鍾一豪突然放聲狂笑道:「在下早已為夫人容色所動,此生今世,祇怕已難自拔──」

  谷寒香道:「不要再這樣叫我了。」

  鍾一豪倏而收住了狂笑之聲,怔了一怔,道:「那我如何稱呼夫──」忽然停了下來,改口說道:「在下要如何稱呼於你?」

  谷寒香幽幽一嘆,道:「我大哥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屍骨未寒,我已背叛了他,還有何顏為他之妻,你仍然叫我夫人,我如何能受得了──」

  她微微一頓,又道:「你就叫我名字吧!胡夫人已經死了,她的心已然相伴在她大哥身側,長眠泉下,餘的下只是一具沒有心肝的行屍走肉──」

  鍾一豪仰首望天,長長吁了一口氣,默然不言。

  谷寒香放聲大笑道:「鍾一豪,你知我為什麼還要活在世上麼,一具沒有心肝的行屍走肉,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千百萬倍!」

  鍾一豪道:「這個在下就難以猜得出來了。」

  谷寒香道:「我留這具軀體,要為死去的丈夫報仇,我要不惜各種手段,殺死害死我大哥的人,不知你肯否相助於我?」

  鍾一豪沉吟了一陣道:「情甘效死,性難馴服。」

  谷寒香一皺眉頭,道:「這話怎麼說?」

  鍾一豪笑道:「在下生具狂傲之性,除了恩師之外,世上無我佩服之人──」

  谷寒香笑道:「那你為什麼要助我大哥,奪取綠林盟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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