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天香飆 | 上頁 下頁
一〇


  心中動了懷疑之態,暗中留神看去,這一用心,竟果然被他看出了破綻。

  原來那濃厚的蒙面黑紗之上,嵌著兩塊指甲大小的水晶石片,外面又有一層黑紗掩遮,而且那兩片水晶石片的顏色,也是濃黑之色,和面紗顏色相同,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忽聞一陣喘息之聲,四個勁裝佩劍的少年,和兩個疾服大漢,跑的氣喘如牛般,衝向正中席位之處。

  江北五龍,本欲要走,但因怕這蒙面怪人陡然出手攻擊,立時散開,護守著谷寒香。

  這時,分坐在四周席位上三山五嶽的豪客,都紛紛站起了身子,注視著場中的舉動,有些好事之人,已自緩步向場中逼去。

  那蒙面怪人自登上峰之後,目光一直投注在谷寒香的身上,對場中混亂之局,渾如不覺一般。

  四個黑衣勁裝的佩劍少年,雖然跑的氣喘如牛,但一見四周群豪有不少緩步向場中逼來,立時拔出背上長劍,排成一個半圓形,保護那蒙面怪人的背和側翼。

  陳文、陳武同時望了胡柏齡一眼,垂手靜立一側,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胡柏齡目注兩人,微微一笑,道:「咱們多年不見了,你們二位好吧?」

  陳文、陳武望了一眼,同時躬身答道:「盟主大安──」

  胡柏齡道:「此一時,彼一時,兄弟那江北綠林盟主之位,早已為人取代,兩位大可不必再這般稱呼兄弟了!」

  陳文、陳武目光轉向那蒙面怪人投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出雲龍姜宏冷哼了一聲,正想斥罵兩人幾句,但卻為胡柏齡用眼色阻止。

  這當兒,已有不少江湖豪客,走近了那蒙面怪人身後停下,大聲喝道:「你們懂不懂江湖上的規矩──」幾人一齊大叫出聲,而且喝問之言,又彼此不同,聲音有尖有粗,有高有低,聽來刺耳至極。

  那蒙面怪人突然轉過身去,一揚手中的折扇,冷冷的喝道:「哪一個敢多管在下閒事,請向前再上三步。」

  只聽幾聲冷哼,同時響起,三個大漢同時舉步而出。

  那蒙面怪人忽的一揚左腕,目光之下但見三線白芒一閃,那三個舉步同出的大漢,剛好同時大叫一聲,一齊摔倒地上,整齊劃一,分毫不差。

  此人抬腕之間,立仆三人,使全場中人,個個心頭一震,有幾個準備隨同三人身後出來的人,立時停下腳步。

  那蒙面怪人冷笑一聲,說道:「哪個還不怕死,再請向前三步。」

  群豪互望一眼,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搶先舉步。

  胡柏齡微微一笑,低聲對谷寒香道:「咱們快些坐下!」橫跨一步,在正中一席落坐。

  谷寒香星目流動,四顧群豪,都為那黑紗蒙面怪人出手毒針立傷三人威勢震懾,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微微一笑,緊依在胡柏齡身邊坐下。

  出雲龍姜宏打量了一下場中形勢,低聲對胡柏齡道:「這蒙面怪人出手極辣,眼下還不知傷到了哪一路的人物,此事祇怕很難善罷干休,說不定要造成──」

  胡柏齡搖頭笑道:「你們放心吧!不管傷的哪一路人物,都不致引起風波。任何人也不願背上破壞綠林大會之責。」

  果然,那擁來群豪,眼看同伴傷了三人,而且己方也不過十四五人,縱然一齊出手,也毫無制勝的把握,默然向後退去。

  黑紗蒙面怪人,眼瞧群豪退下,冷笑一陣,揮手對四個佩劍少年和陳文、陳武說道:「你們退下去吧!」轉身在胡柏齡對面坐下。

  要知這峰頂廣坪之上,群集了天下各省各路的綠林人物,彼此之間,心中都存著敵對之意,誰也不肯幫助別人,是以,那黑衣蒙面怪人,雖然一出手就傷了三人,但除了正東兩桌席位之上,奔來的十幾個大漢之外,大都是袖手旁觀,瞧著好玩的人,一看苗頭不對,立時四散而去,直待那黑紗蒙面怪人,轉身入座,才有三人奔了過來,把受傷摔倒在地上的三個同伴救走。

  那蒙面怪人就坐後,兩道眼神仍然盯住谷寒香瞧,幸好此時,江北五龍都已退到旁側席位上,胡柏齡因自知嬌妻美麗絕倫,凡是見到她的人,不分男女,都難免要多瞧幾眼,平日習見此事,忿妒之心,消減很多,正待出口,暗中諷勸他幾句,使他自行收斂一下放蕩形骸的驕氣,那黑紗蒙面怪人已搶先開口,道:「兄弟出道江湖之初,已聽得胡兄大名,恨無機緣早日相遇,前宵有幸一會,果然是名不虛傳。」

  胡柏齡微微一怔,暗道:他怎麼知道我的姓氏呢?忽然想到陳文、陳武,追隨自己多年,對自己做事、性情,瞭若指掌,自是難怪他知道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好說,江北綠林,如非大駕出來領導,祇怕早已鬧成群雄分割,相互殘殺之局了──」

  黑紗蒙面人朗朗大笑一陣,接道:「胡兄辛辛苦苦創出的基業,兄弟來坐享其成,說來慚愧得很。」

  胡柏齡暗自想道:「此人初和我相遇動手之時,是何等的冷傲,不知何以此刻忽然變的這等謙和起來。」凝眸望去,只見黑紗重重,難見他臉上神情變化。

  那蒙面人似已瞧出了胡柏齡心中懷疑之事,立時低聲接道:「兄弟自出道江湖以來,還未遇過像胡兄武功這般高強之人,是以兄弟對胡兄早已傾服──」他微微一頓,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這次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召請天下綠林同道,會聚北嶽,名是各憑武功,爭奪天下盟主之位,其實,心懷鬼謀,早已預作佈置,想一舉殲盡不服三人出掌盟主之人。」

  胡柏齡微作沉吟,想道:「此人面罩黑紗,不論晝夜,均不願以廬山真面見人,如非有極大的缺陷,定然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倒要防他一著。」故作鎮靜,淡淡一笑,道:「不知兄台在何處聽得這等消息?」

  那蒙面怪人道:「不瞞胡兄,兄弟在這數日之中,已暗探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臨時巢穴三次,聽得了幾人不少陰謀,雖不敢說全盤瞭然,但已知大略梗概──」他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一嘆,道:「兄弟自離師門,從未遇上過敵手,但前宵和胡兄幽谷一戰之後,頓感武功一道,深博精遠,兄弟所學,極是有限。」

  胡柏齡道:「客氣,客氣──」

  蒙面怪人道:「據兄弟縱觀大局,眼下實力最強的仍屬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的聯手之勢,三雄、四怪雖然不可輕視,但如想問鼎盟主之位,那是自不量力,不過挾三雄、四怪,當可一壯聲勢──」

  胡柏齡聽他縱論爭霸綠林盟主大勢,滔滔不絕,識見頗高,不覺暗自讚道:「此人不但武功卓絕,為生平所會頂尖高手,而且膽識過人,實乃不可多得之材。」心中暗生傾慕之感。

  只聽那蒙面怪人繼續說道:「目下局勢,一叟二奇已是智珠在握,穩操勝算,但如胡兄能和兄弟聯手,當可使大局一轉,盟主誰屬又當別論!」

  胡柏齡暗道:「此話倒是有幾分可信。」但他乃持重老練之人,心中雖覺對方說的不錯,但卻不肯一口應允,微笑不語。

  那蒙面怪人等候片刻,仍不得胡柏齡的答覆,繼道:「在下生平之中,從未服過他人,但自那夜和胡兄動手之後,心中即生敬慕之感,如果胡兄肯於折節下交,兄弟決無爭取盟主之心,甘願附驥追隨左右。」

  胡柏齡笑道:「咱們談了半天,在下還不知兄台高名上姓?」

  那蒙面怪人笑道:「兄弟姓鍾,雙名一豪──」

  胡柏齡道:「鍾兄高見,兄弟極是佩服,不過──」

  話至此處,忽見四周群豪,紛紛站起身子,全場突然靜寂下來,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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