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天香飆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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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大師當時已在六旬以上,而冷面閻羅胡柏齡只不過三旬左右,那時出道江湖尚不及三年,天明大師雖未輸招,但在一晝夜火烈絕倫的拼搏之中,也沒有佔得絲毫上風,他本是望重武林的高僧,看自己經一日夜之久的時間,還未把一個初出江湖的黑道人物打敗,不禁大感慚愧,既心折對方武功,又感無顏再戰,當下急攻三杖,把冷面閻羅胡柏齡迫退兩步,躍出戰圈,說道:「老衲一生之中,會過無數高人,但如施主這等年齡,有此身手,實在罕見罕聞,就憑施主這身驚人絕藝份上,老衲願承擔敝寺掌門人責怪,就此率本門中弟子,撤回嵩山本院,不過武林之中,首戒背叛師道,蘭因絮果,一毫不爽。施主一身武學,舉世無匹,如能步入正途,不難成為一代大俠,正邪之分,一望即知,是非之辨,全由心念,老衲不揣冒昧,說了這番肺腑之言,尚望施主三思。」 說完,果然率領少林門下弟子,退離江北,返回嵩山。 天明大師一走,武當派中幾個弟子,也隨著撤離了江北。 這不但使江北綠林同道對胡柏齡刮目相看,就是少林、武當派中的幾個傑出高手,也震驚於他的武功,因那天明大師不但是少林寺中三大高僧之一,就當時武林而論,也是極負盛譽之人。 老和尚久戰無功,含愧退回嵩山,而胡柏齡卻在那一戰之中,聲譽鵲起,奠定他領導江北綠林的盟首基礎。 幾個被少林、武當搜捕的叛徒,在感恩之下,自動投依麾下,正式擁立胡柏齡出任江北綠林道盟首,繼而糾眾呼應,披靡江湖,一時之間群豪折服,綠林翕從,凡是冷面閻羅胡柏齡足跡所到之處,無不遠接遠送,畏忌三分。 在胡柏齡的屬下助手中最為得力者,就是被兩派所要緝捕的五個少林、武當的叛徒。五人投依胡柏齡後,備加友愛,插香結盟,合稱江北五龍。 這時,江北五龍都早已恢復了俗家姓名,以年序排稱,老大叫出雲龍姜宏,老二叫入雲龍錢炳,老三叫飛天龍何宗輝,老四多爪龍李杰,老五噴火龍劉震。 胡柏齡正是血氣方剛之年,在江北五龍從旁推恿之下,儼然以江北綠林盟首自居,並自制江北六省綠林盟首令牌,傳諭北六省綠林同道,限期聚會五龍山。 這一道令諭,引起了江北六省中不少著名黑道人物的反感,暗中作梗,阻攔大會,致使依限赴會的綠林同道,寥寥無幾。 五龍眼看趕會之人不多,立時又鼓動胡柏齡對那些未遵諭赴會之人,應逼使就範,並戮殺主謀作梗之人。 胡柏齡經五龍挑起怒火,果然放手大幹起來,費時近年,足跡遍及六省,凡是未參與綠林會之人,只要稍具聲望,不是被他誅絕劍拐之下,就是被迫加盟,再加上五龍相助,奔走呼應,軟硬兼施,不及一年江北六省中綠林人物完全臣服,胡柏齡的萬兒,愈來愈響了,但隨著他日漸高張的聲譽,惡跡血債也堆積如山,仇人也愈來愈多──直待他遇上了那玄衣少婦谷寒香,陡然間悔悟前非,悄然洗手歸隱深山──可是他積欠的血債,並未因他改過而消解,追討的鐵蹄,仍處處緊追著他── 這諸般往事,閃電般從他腦際閃過,他回頭望望眼前五個昔年效忠於自己的兄弟,心中忽然生出依戀,暗道:「哼!過去我縱橫江北,是何等的威風,只要我一句話,整個江北地面,立時會掀起滔天的風波,血流成河,屍骨堆山,冷面閻羅胡柏齡七個字,震蕩著千萬人心,不管是黑白水陸道上的人物,誰敢不遵我胡某的命令──」 他眼睛中閃起冷傲的光芒,陶醉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只聽出雲龍姜宏長長一嘆,說道:「自從盟首隱跡以後,江北綠林道上,已發生很大的變化,盟首的職位,已被別人取代──」 胡柏齡冷哼了一聲,接道:「什麼?那一個有這樣的膽量?他定是活得不耐領了!」 姜宏目睹胡柏齡爭雄之心復起,只要再勸說一陣,不難說動,當下接道:「唉!提起那取代大哥盟首職位之人,實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他不但身負絕世武功,且更擅各種奇毒的暗器,誰也不知他出身來歷,只要他一出手,對方不死必傷,他出沒江北一帶,只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可是他已取代大哥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一般效忠大哥的舊時兄弟,傷亡在他奇毒暗器之下的,更是難以數計──」 胡柏齡冷哼了兩聲,虯鬚暴起,根根如針,接道:「有這等事,他比少林寺天明大師如何?」 出雲龍乃是被少林逐出門牆的弟子,一聽冷面閻羅提起了少林,不禁微感臉上一熱,接道:「天明大師乃少林寺三大高僧之一,功力絕世,技業無雙,量那人也不是敵手。」 冷面閻羅胡柏齡面稍見緩和,微微一笑,道:「江北道上,有了這麼一個人物,我竟然一點不知──」忽然想起自己這幾年來,和嬌妻遁跡深山,已不問江湖是非,自然不知綠林形勢,當下改口說道:「想你們一定會過此人,且把他形貌,及使用何種兵刃暗器,先說給我聽聽。」 姜宏回頭望了同來的四個義弟一眼,臉色十分尷尬的說道:「說來慚愧至極,我們雖和他動過手,但卻未看到廬山面目,一則他武功太高,來去無聲無息,再者他故作詭異,面上經常罩著黑紗。」 胡柏齡皺皺眉頭,道:「他用的什麼兵器?」 姜宏又被問的呆了一呆,道:「我們和他動手之時,並未見他使用兵刃。」 胡柏齡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們是被人家赤手空拳打敗了?」 江北五龍同時臉上一紅,答道:「我等學藝不精,有辱大哥威名,願領責罵。」 胡柏齡忽的雙眉一揚,神采橫飛,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想不到在我胡某人歸隱之後,江北綠林道上,竟出了這等奇才,那倒要會他一會。」 飛天龍何宗輝突然插嘴接道:「大哥的江北綠林舊部,已有部份變節,投效那蒙面怪人,幾個忠於大哥的兄弟,不是被迫流亡天涯,就是傷亡在那人手下,單單餘下我們兄弟五人,終年奔走在深山大澤之中,人跡罕到之處,一面逃避追蹤鐵蹄,數年奔波總算沒有白費,終於找到了大哥,但望盟主體念舊時兄弟一番追隨情意,答允重出江湖,再整江北霸業,一則替那些被迫流浪天涯的兄弟們出一口氣,再者也可告慰喪亡兄弟們九泉陰靈。」 這幾句話說的淒淒動人,胡柏齡果然被勾起舊時情意,只覺胸中熱血翻騰,豪氣勃發,雙目神光一閃,說道:「既有這等事情──」 忽聽一聲幽幽清音,響自身側,說道:「大哥,我想那丟在荒林中的孩子,實在可憐極啦,求求你答應我去把他抱回來吧。」 胡柏齡心頭一凜,慌忙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只見嬌妻滿臉憐惜神情,兩行清淚正緩緩順腮而下。 原來她一直在想著那荒林中奄奄一息的孩子,根本就未聽幾人說些什麼。 江北五龍一直未敢仔細打量那勒馬身側的玄衣少婦,此刻聽得那幽幽清音,有似黃鶯歌唱悅耳動人,再也忍耐不住,不約而同,轉臉望了一眼。 只見一個輕顰黛眉,滿腔幽怨的絕世美人,眼神中滿含著乞憐神情,疑注著冷面閻羅,那照人容光,艷麗不可逼視,看了一陣,五個人同時別過頭去。 只聽胡柏齡柔和的說道:「好吧,咱們就轉去抱他回來。」 玄衣少婦忽然綻脣一笑,陡然放馬,疾向來路奔去。胡柏齡不再理會江北五龍,一抖韁,疾向那玄衣少婦追去。 江北五龍相互望了一眼,也紛紛躍上馬背,放轡追去。 轉眼間已回到林邊,只見那身受重傷的孩子,仰臥在地,瞪著一雙黑白分明,又大又圓的眼睛,呆呆望著飄落的黃葉──原來他自經谷寒香替他敷過「止血生肌散」後,傷疼已止,精神也好轉不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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