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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柳南江唯恐冷如霜召來魔徒糾纏不清,誤了正事,連忙一搭胡彪手腕,用「射光掠影」的身法,飛也似地向城外奔去。

  出得南城,轉上通往杜曲的官道,柳南江這才將腳程一緩,放聲笑道:「胡哥!你的心眼兒可不小,這對鐵錘竟然還有這套花招?」

  胡彪道:「一真一假,一輕一重,就好像叫做虛虛實實。」

  柳南江道:「胡哥!所謂兵不厭詐,你這一套倒用得不壞。只是對小弟我卻不該耍心眼的。」

  胡彪不禁停下腳步,哇哇叫道:「柳老弟,俺哪裡會和你耍心眼?可別冤枉人了。」

  柳南江道:「鐵錘一真一假未必就能教人上當,妙在胡哥舞動雙錘時,輕重均勻,同樣虎虎生風,使人看不出一絲破綻,這份內力不是一年半載可以練就,而且還必定受過名師傳授,然而胡哥卻半字未曾提過。」

  胡彪嘿嘿笑道:「老弟!實不相瞞,這套功夫是俺大伯教的,至於鐵錘的輕重也是老人家想出來的花樣。據他老人家說,這種兵器和武功正適俺用,不過,那老人家一再交代,千萬不能輕泄。」言下之意,喜不自勝,也不知不覺中透露了他那赤膽誠心。

  柳南江更加欣賞對方這種性格,也喜煞能交到如此一位知己。當即笑贊道:「胡哥的功夫也實在高明,別說小弟,就是再高明的人,也看不出一絲破綻。不過……」語氣一頓,接道:「那把紙糊的鐵錘已壞,那該怎麼辦?」

  胡彪道:「老弟別替俺擔心。回到『唐家老店』,不過盞茶光景,俺又可以再作一個。」

  柳南江道:「胡哥,說句話可別見外,這套虛虛實實的花招,一旦用久,武林中人人皆知,那時恐怕就不靈了。」

  胡彪得意非凡地笑道:「不瞞老弟說,俺方才對付那魔頭用的是『先輕後重』,只不過其中的一招,其他的花招還多得很哩!妙在對方就算明知這對鐵錘有真有假,卻無法分出來。真鐵錘假鐵錘尚另具別用,這回俺可不敢再瞞老弟啦!等老弟會過朋友,今晚上俺慢慢地向老弟說個明白。共有三十六個花招哩!」

  柳南江咋舌道:「有那樣多嗎?」

  胡彪道:「俺大伯真是個胸羅萬機的人,這三十六招不但招招管用,而且還招招令人叫絕。」

  柳南江道:「胡哥!你也別告訴小弟了。」

  胡彪嚷道:「怎麼?是生俺的氣嗎?」

  柳南江道:「胡哥別亂猜,小弟要慢慢等著瞧你一招一招地使出來那麼才新鮮。若是事先就明白了個中機巧,就半點不稀奇了。」

  胡彪喜孜孜地道:「就這麼說!方才用過一招,尚有三十五招,不過老弟得找出三十五個該打的人,俺才有機會顯顯本事啊!」

  柳南江道:「胡哥放心,武林中該打的人何止三十五個……」語氣一頓,接道:「方才胡哥說,『唐家老店』裡來了一個滿面病容……」

  胡彪接道:「那傢伙一副黃臘臉,一身黃袍起了油光,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一進店就和那老店家交談,還提到老弟的名字,最後說什麼俺在這裡等那一宿啊!老弟!那傢伙你認識嗎?」

  柳南江點頭道:「那是武林前輩,那副模樣是經過易容的。」

  胡彪道:「俺也聽說過有什麼易容之術。老弟!俺這張黑臉蛋可能變得白淨點?」

  柳南江忍不住,笑道:「胡哥!你就是有這張黑臉蛋才顯得像托塔天王般威武,白淨點反倒沒有英雄氣概了。」

  胡彪樂不可支地大笑道:「俺活到這樣大,還沒有一個人說俺的黑臉蛋顯得威武,沒話說,俺就是為老弟送命也心甘情願……」

  柳南江接道:「胡哥!別說喪氣話,說正經的,你趕到長安來給小弟報信,那位衣著黃袍的武林前輩可知道?」

  胡彪道:「俺溜出來的,不過,卻隔著窗子給歐陽姑娘打了聲招呼。」

  柳南江笑道:「胡哥這樣一來,那位武林前輩就知道你給小弟送信去啊!」

  胡彪喃喃自語地道:「未必吧!俺隔著窗戶和歐陽姑娘打招呼時,可是輕聲細語的哩!」

  柳南江道:「胡哥的輕聲細語怕比雷鳴小不了多少……」

  神色一正,接道:「杜曲就要到了,小弟先走一步,胡哥隨後來吧!」語罷,將「射光掠影」的身法施展開來,閃電般向前撲去。

  胡彪連喊慢點,同時拔足狂奔,哪裡趕得上柳南江,只不過一眨眼光景,就拖下一箭之地。

  此刻已是子、醜之交,夜靜更深,天寒地凍,「唐家老店」早就關門閉戶,鎮上看不到半點燈火。

  柳南江正待上前拍門,角門突然打開,那老店家探身道:「柳相公嗎?黃老爺算計相公會來,囑咐小人在這兒守候哩!」

  柳南江悄聲問道:「就是老爺一個人嗎?」

  那老店家點點頭,道:「就他一個。」

  柳南江道:「煩請帶路,門別上鎖。」

  老店家口氣遲疑地道:「不上鎖嗎?這……」

  柳南江一揮手,道:「放心!有我在諒他賊子不敢來的。」說著,兩根指頭夾著店家的衣袖,如飛般向門院跑去。

  那老店家被挾持而行,尚不忘指東指西,帶領柳南江來到東廂一間上房的門口,向內一指,道:「黃老爺就在這間。」

  他的話聲一落,房內「克察」一響,紙窗上立刻透視燈光,同時響起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道:「娃兒,推門進來。」

  柳南江揮手示意那老店家離去,這才推門而進。

  炕榻上正坐著一個身穿黃袍的老者,油燈的火映照他那張黃臘般的面孔,時明時暗,益發顯得焦黃陰沉。

  柳南江就在進門處站立,長長一揖,道:「想必前輩日來奔波辛勞,連嗓音也啞了。」

  黃袍老者道:「娃兒耳音真夠厲害,老夫是祝永嵐。黃衫客有事他往,特囑老夫前來與娃兒一坐。」

  柳南江心頭微微一怔,但他卻未疑惑對方所言。在此之前,他已在淩長風處得知黃衫客為祝永嵐療傷之事,此刻觀他模樣也極為酷肖,如非黃衫客授意,絕無法裝扮如此神似。當即走前幾步,低聲道:「聽說黃衫客曾為尊駕療傷,傷勢想必早已痊癒了。」

  祝永嵐冷哼道:「聽你嗓音洪亮,中氣十足,步履沉穩,不但傷勢已愈,內力似乎更精進一層,是何方高人為你療傷的?」

  柳南江道:「各有機遇,暫秘不宣。」

  祝永嵐道:「娃兒口風倒緊得很……」語氣一頓,接道:「黃衫客囑老夫前來轉告娃兒幾句話。」

  柳南江道:「在下洗耳恭聽。」

  祝永嵐道:「近日在長安城內已有不少多年來未曾露面的武林高手出現……」

  柳南江接道:「想必有那『棋聖』歐陽白雲在內。」

  祝永嵐驚道:「娃兒見過他了?」

  柳南江道:「今夜在長安城開元寺前,在下曾見過一面。」

  祝永嵐道:「娃兒怎知那人就是『棋聖』歐陽白雲?」

  柳南江道:「除去此老,恐怕誰也下不出那樣絕妙之棋。」

  祝永嵐道:「娃兒曾和他對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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