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鐵劍玉珮 | 上頁 下頁
一六〇


  柳南江隨手抓住錘把一提,提倒是提起來了,不過他卻皺了一下眉頭。

  柳南江道:「胡哥方才說,這一對錘共重三百斤,依小弟估計,單是這一個恐伯就有三百斤哩!」

  胡彪道:「誰也沒有秤過,約莫估計罷了。」

  柳南江神色一怔,接道:「胡哥,小弟有點正經事想和你聊聊。」

  胡彪神情也是一怔,問道:「啥事?」

  柳南江道:「小弟今天到這兒來是為了會一個人,想不到那人不在,因為另外有事,還得即刻趕回長安去。」

  胡彪用:「俺和老弟同去。」

  柳南江連忙搖頭道:「不!你暫留在這兒,反正小弟早晚都要來一趟。」

  胡彪嚷道:「俺好不容易結交了老弟,這樣一來豈不要悶壞俺了。」

  柳南江笑道:「嫌悶不妨找那位歐陽姑娘聊聊。」

  胡彪雙手連搖,道:「免啦!免啦!俺滿口粗話,萬一得罪了那位姑娘,連累老弟臉上也無光彩。」

  柳南江道:「歐陽姑娘知道了你的性子,想必也不會怪你。」語氣一頓,接道:「胡哥!小弟要說一句放肆的話,務請勿怪。」

  胡彪連連點頭道:「老弟有話儘管講,就是罵俺,俺也不會怪你。」

  柳南江道:「胡哥是個血性漢子,但是行走江湖,像胡哥這性子最容易吃虧,小弟不在時,千萬不要亂發脾氣。」

  胡彪道:「俺就是忍不了氣。」

  柳南江道:「江湖道上能人很多,當忍則忍,絕對錯不了。」

  胡彪一點頭,道:「俺聽你的話就是。」

  柳南江道:「胡哥!那位歐陽姑娘雖然年紀輕輕,論武功卻可以躋身當今一流高手之列,而且江湖歷練不弱,口齒也很伶俐,萬一小弟不在時有何風吹草動,你可得聽她的話就行。」

  胡彪抓腮摸頭,呐呐道:「這……,可教俺難為情了。」

  柳南江道:「胡哥!你我初識,卻一見如故,所以小弟才如此放肆,不但你得依從小弟,還請勿見怪才好。」

  胡彪道。「好啦!俺小時只服俺大伯一人,現在俺可服了你啦!」

  柳南江笑道:「小弟不敢。」說罷,又帶胡彪來到歐陽玉紋房中,將二人引見一番,胡彪手忙腳亂地打躬作揖。看歐陽玉紋神色,倒也很看重胡彪那種爽直的性格。

  柳南江又向二人各自囑咐了幾句話,這才離開了「唐家老店」,出杜曲鎮,直奔長安而去。

  長安燈市起得特別早,從臘月十五到明年元宵夜,整整一月的燈會,大街小巷、廣場廟口,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在鼓樓前後,以及各大小寺廟門前彩燈上,還有射虎的謎題。

  這些謎題是謎會所製作,也有附庸風雅人士湊趣幾條,俱都標有賞格。因此,柳南江才想到用謎題和柳仙仙聯繫的方法。

  柳南江派了柳仙仙一個差事,那就是去尋歐陽玉紋。如今歐陽玉紋已經露了面,他自然就迫切想和柳仙仙早些會面,雖然柳仙仙人小鬼大,出不了什麼差錯,柳南江總有點放心不下。

  柳仙仙腳下甚快,兩起分開已一個對時,柳仙仙雖沒遇上歐陽玉紋,也必然會到長安打個轉。因此,這夜柳南江和秦茹慧報著誤打誤撞的心情出了客棧,四處觀看燈景。看燈是假,無非是想看看有沒有柳仙仙的消息。

  二人從酉末開市,一直溜達到戌末,兩個時辰過去,沒有看見一條燈謎的謎底是和他們有關的。

  柳南江不禁意興闌珊,低聲道:「秦姑娘,咱們回客棧吧!」

  秦茹慧眉尖一蹙,沉吟了一陣,道:「仙仙姑娘人小鬼大,出謎題也一定會找大地方,咱們上開元寺去瞧瞧如何?」

  柳南江道:「看看也好,可別存著什麼指望。」說罷,二人向開元寺疾奔而去。

  此刻,雖已交亥,夜色將闌,然而開元寺前廣場上卻依然熱鬧得很,變把戲的,說書,走方郎中,看相問卦,真所謂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稍微文雅點,則是詩謎,棋局,設攤的人莫不是頦下一把長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那些老者肚子裡都很有一點學問的。

  二人本是為看謎題,探訪柳仙仙訊息而來。

  柳南江卻在一個棋攤前停下了腳步。

  秦茹慧已知柳南江精於此道,雖然對那些黑白子兒一點也看不懂,卻也耐住性子站在一邊,並未催促柳南江離去。

  攤子上一共排了四副棋局,柳南江所注視的是一盤犄角之局。白占星位,共有零星五子,內中卻有黑子七粒,占勢極佳,眼位甚活,然而棋盤上卻寫著「白先黑死」四個字。

  柳南江所以停步觀看的原因,就是怎麼也看不出黑子因何會死,白五黑七,犄角之避,絕不可能以少殺多。

  他倒不敢冒失,又一再細看,始終看不出白棋有何妙著能置黑棋於死地。

  抬頭看,設棋攤的是一個白髮垂胸的老者,其年紀最小也是六十開外,面貌清瘦,眼皮下垂。雖有顧客上門,卻懶得去招呼。

  柳南江輕咳一聲,問道:「這局棋沒有排錯嗎?」

  白髮老者眼皮下垂如故,應道:「沒錯!」

  柳南江不禁一愣,又問道:「果真白先黑死?」

  白髮老者方才還回答了兩個字,此刻只輕唔了一聲,連一個字也懶得回答了。

  柳南江豪情頓起,道:「倒要領教,一局彩金多少!」

  白髮老者這才翻起眼皮將柳南江瞟了一眼,他又眼皮下垂,有氣無力地說道:「彩金因人而異,相公若要入局,得要彩金紋銀十兩。如勝,彩金璧退,奉送上等花崗石打磨的棋子兒一副。」

  柳南江含笑自袖管內摸出二枚五兩重銀錁子往攤上一放,道:「果真白先黑死,十兩銀子學一局妙棋倒還值得,請老先生下白子吧!」

  白髮老者將二枚銀錁先行納入袋中,然後以食、中二指夾著一粒白棋子兒輕巧的往盤面上一落。

  柳南江枰上功夫極佳,一見白子落下的方位,頓時大澈大悟,抱拳一拱,道:「高明!高明!這真是一手絕妙好棋。」

  白髮老者道:「相公認輸了嗎?」

  柳南江道:「自然認輸。」

  白髮老者把方才落在盤面上的那粒白棋子兒重又夾起丟入棋盒之內。喃喃道:「這手妙棋到了相公手裡可就一點也不妙了。」

  柳南江不禁心頭暗怔,大凡棋局,僅在一著之妙,妙棋一露,就毫無奧妙可言,聽那老者口氣,似乎要他再試試白棋。

  柳南江複又目注棋局番視一陣,揚眉問道:「莫非其中有變。」

  白髯老者道:「不變之局是為死局,老朽排下的這盤棋局,變化多端。相公不觸一子已認輸,足證是枰上高手,可惜只窺出其中一變。相公如果尚有雅興,今晚也許會輸上紋銀千兩。」

  柳南江不禁駭然,聽那老者口氣,這局棋莫非有百變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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