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鐵劍玉珮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揉揉眼皮,一看是個小娃兒,忙又改口道:「小兄弟你要住店?」

  福兒知道這些招商旅店招牌上「童叟無欺」四個字是假話,沉下臉來,一翻眼皮,道:「你沒有聽見我方才問你可有上房?」

  店家倒不曾想到這小娃兒說話會有這麼沖,愣了一愣道:「小兄弟!吃飯要錢,坐船要錢,乘轎要錢,這住店嘛……」說到這裡,店家卻又頓住了,兩個小眼珠直朝福兒臉上一掃。

  福兒一把扣住了那店家的腕子,笑道:「怎麼又不說了?」語氣一頓,手腕突一用力,道:「說下去。」

  店家的身子立刻矮了半截,殺豬般叫道:「小爺爺!小祖宗!快快放手!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福兒這才松了手,兩手拍了拍,笑道:「快帶路吧!」

  那邊一個吃酒的紫臉大漢,一邊朝福兒走來,一邊笑道:「店家!你們招牌上寫著『童叟無欺』,你卻偏偏要欺侮人家人小,吃著苦頭了吧。」語氣一頓,向福兒抱拳一禮,道:「小兄弟你從何處來?」

  福兒本不想和生人搭訕,見那大漢非常客氣,只得答道:「來自長安。」

  紫臉大漢問道:「尊姓上名?」

  福兒只得捏造一個名字回道:「小弟姓張名大順,人稱『朝天一炷香』。」

  這真是福至心靈,信口道來,「朝天一炷香」大概出自他那條朝天辮子。

  紫臉大漢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有意思!」語氣一頓,接道:「小哥姓荊,名如楠。來!喝幾杯取取暖。」

  福兒推辭道:「荊大哥,你自便吧!小弟想早些歇息。」

  荊如楠一擺手道:「小兄弟!一客氣就見外了。來,來!」

  福兒不便推辭,只得隨他走了過去,和他對面坐下。

  不過,他心中卻提高了警惕,這個紫臉大漢客氣得過了分。

  憑自己小小年紀,對方絕對沒有理由如此折節下交的。

  可是,看上去,那紫臉大漢卻又是一臉忠義之相。

  荊如楠吩咐店家燙酒上菜,店家哪敢怠慢,忙得不亦樂乎。

  荊如楠為福兒斟上酒,和他飲了個滿杯,然後問道:「張家兄弟!你從長安來,可曾聽說過新鮮的事兒嗎?說出來也好解解悶!」

  福兒搖搖頭,道:「小弟孤陋寡聞,實在無可奉告。」荊如楠笑了一聲道:「客氣。」語氣一頓,接道:「小兄倒是聽到了一些新鮮事兒,你可願聽?」

  福兒點點頭,道:「小弟願聞其詳。」

  荊如楠凝視福兒一陣,道:「你可能讀過不少書,說起話來真是文雅。」

  福兒笑道:「承蒙誇獎。」

  荊如楠脫口道:「你可有姓柳的朋友?」

  福兒心中大大一動,可是對方那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卻使他倍增警覺。攢眉苦思良久,方點點頭,道:「有!像柳絲長啦!柳風兒啦!柳……」

  如果不是荊如楠一揚手止住了他的話,他很可能一口氣編出幾十個姓柳的名字來。

  荊如楠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兄說的這個姓柳的名叫柳南江,是個武林高手。」

  福兒皺皺眉喃喃念道:「柳南江……」

  搖搖頭接道:「小弟不識此人,武林高手小弟怎會認識呢?」

  荊如楠又問道:「也沒有聽說過嗎?」

  福兒笑道:「生平第一次聽大哥提到此人的名字,他怎麼樣?」

  荊如楠道:「據說此人曾受名師傳授,武功驚人,他的師尊是一個曠世奇人,看不慣武林中亂糟糟的樣子,因此教柳南江別師下山,將武林中好好整頓一番,聽說柳南江已經來到長安。」說到這裡,他目光四下一掃,接道:「要先向『祥雲堡』堡主秦羽烈開刀。」

  福兒簡直想大笑一場,不過,他卻沒有笑出來。萬一對方認為他與柳南江有何關係,而用這種方法來試探他的反應,這一笑,就露出破綻了。

  福兒故作訝色道:「一人雖勇,難敵四拳。武林中能人無數,憑他姓柳的一人,若說誇口整頓武林,那未免太吹牛了吧!」

  荊如楠噓了一聲:「張家兄弟!你說這話千萬小聲點,萬一被姓柳的聽見,你可能就是他第一個開刀的人。」

  福兒道:「荊大哥!小弟在古書中看到,仁者才可得天下。像他這種動不動拿人開刀的武林高手,絕對難成氣候。」

  荊如楠咋舌道:「真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學問倒知道不少,你師父是誰?」

  福兒搖搖頭道:「小弟又不曾學過手藝,哪來的師父?」

  荊如楠道:「你別訛我了,分明你很有點功夫,方才那店家夠受的啦!」

  福兒笑道:「大哥真會捧人,說實話的確練過幾天刀槍棍棒,可沒有叩頭拜過師父。」

  荊如楠掃了他一眼,又問道:「你準備要上哪裡去?」

  福兒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登終南山訪名師。」

  荊如楠搖搖頭,道:「你走錯路了,終南哪來的名師呢?」

  福兒肯定地點點頭,道:「有的,像終南三君子在武林中就非常有名。」

  荊如楠道:「虛名!前幾天,三君子之一的『鐵君』古如松一招之下手中的鐵如意就被『祥雲堡』堡主秦羽烈的女兒秦茹慧的寶劍削斷了。一個成了名多年的高手,和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片子過招,一招落敗不談了,竟然……」

  頓了頓,接道:「還毀了兵器,這像話嗎?」

  福兒沒有立刻接話,他發覺對方和他接觸是有某種目的的,關於古如松的遭遇,他說得一絲不差:先前對柳南江的敘述時,卻又胡說一通,分明是故意的。

  福兒打了一個哈欠,道:「荊大哥,我想回房歇息。」

  荊如楠低喝道:「慢點!」說著,往桌上的包袱一指,道:「這裡面有值錢的東西嗎?」

  福兒笑道:「五十餘兩紋銀的盤費,別無值錢之物。」

  荊如楠道:「當心點!今晚這『和成居』中住進了不少佩劍跨刀的人。」

  福兒「噢」了一聲,道:「他們不至於敢在旅店中公然行劫吧?」

  荊如楠道:「誰說不敢?」

  一語未盡,福兒突然發現桌上的包袱不見了,荊如楠也在大喊道:「強盜!強盜!」

  福兒目光四下一掃,正見一個黑衣大漢拿著他的包袱奪門而出。

  銀兩丟失事小,福兒卻不甘心服輸。立即騰身而起,向店外追去。

  那個黑衣大漢腳程並不太慢,任憑福兒如何使盡全力,也追他不上。

  福兒意識到對方極可能是別具用心,一個功力不弱的人,決不至於幹出行劫的事情。

  出杜曲向東,奔行了十餘裡,前行大漢突然煞住腳步,轉過身來。

  福兒也連忙煞住去勢,在距離對方不到三尺的地方停下來。

  黑衣大漢將包袱扔給地,道:「小兄弟,還你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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