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天劍絕刀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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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白憑仗一股酒意,說話衝動異常,及至那老人手中酒杯落地打碎,才霍然警覺,小小年紀,自己竟然對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者無禮,心中大感慚疚,急急說道:「老前輩生氣了嗎?晚輩年幼無知,少不更事,得罪了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大度優容。」 白髯老人搖頭嘆道:「小娃兒,你沒有錯,你罵的很對,老夫深居這無憂谷中,一座『生死橋』橫斷了人間一切往來,是非恩怨,情仇愛惡,似都遠離老夫,唉!其實呢!人間的一切,仍和老夫入谷前一般模樣,仇恨愛惡,無一不同,只不過老夫眼不見,心不煩,但這與事何補?」 他緩緩轉過身子,慢步行去。 左少白望著他的背影,只覺他陡然間老了甚多,步履蹣跚,有如負不動他的身軀,不禁油然生出一陣同情之心,急步追了上去,扶住那老人的左臂。 白髯老人慢慢的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孩子,老夫今宵才覺得當真是老邁了,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老夫能在未死之前,又見到晚一輩英雄人物,死亦無憾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家門凋謝,孤臣孽子,流落荒山,滿懷怨恨,豈敢當英雄人物!」 白髯老人道:「孩子,你是的,你有英雄情懷,兒女心腸,莽莽神州,陰晦武林,正需要你這等人物,仗三尺青鋒,掃除人間險惡,為武林點燃起一盞明燈。」 左少白惶惶地說道:「老前輩,晚輩才學、武功,俱都平庸無奇……」 老人笑接道:「這不要緊,學不足立世,可以再讀點書,武不能除惡,可以求名師指點,苦心鍛煉。」 左少白道:「名師何處?欲進無門!」 那老人緩緩就竹椅落座,道:「孩子,你可知老夫是誰嗎?」 左少白搖搖頭,道:「恕晚輩年幼,不識老前輩……」 那老人突然一展眉頭,臉上的憂鬱之容,一掃而空,笑道:「你爹爹是白鶴門中的掌門人嗎?」 左少白道:「是的……」那老人接道:「老夫隱隱記得,那白鶴門的掌門人,並非姓左?」 左少白道:「家父從晚輩外祖的手中,接過掌門人之位。」 白髯老人道:「這就是了……」微微一頓,接道:「你可知令尊為什麼要你冒著那千分之一的生機之險,渡過『生死橋』嗎?」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就不太清楚,家父也一直未說明原因,但在晚輩想來,我們全家被人追了八年,當真是天下雖然大,已然沒有我們左家立足之處,不得不冒奇險。越渡生死橋,以避那追蹤不捨的鐵蹄。」 白髯老人笑道:「除此之外呢?」 左少白道:「此外,晚輩就不清楚了。」 白髯老人舉手拂著左少白的頭髮,笑道:「除了逃避那追蹤的鐵蹄之外,還要你來這裏碰碰運氣。」 左少白訝然說道:「要晚輩碰碰運氣?」 白髯老人笑道:「不錯,要你來碰碰運氣,孩子,千百年前,已有了這座石橋,但它卻是一直默默無聞,老夫不敢掠人之美,說這座『生死橋』,因老夫和一位故友,而名聲大噪,但這座石橋,確因老夫和那位朋友的越渡,其名更盛。」 左少白道:「晚輩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白髯老人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座生死橋,不知被何人發現,百年前才傳說在江湖之上,那時,這座『生死橋』名叫『死橋』,意思是說,凡是踏上了這座橋,就別想活了!」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 白髯老人接道:「江湖道上,最是複雜不過,因為這座『死橋』秉天地造化之功,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漩,再加地底暗流,在這條深不可測的山谷中,破土而出,和曲轉的山勢阻擋,使谷中激流,也形成一種漩流,年深日久,形成了一種奇怪的『迴旋風』,蓄蘊了強大的自然威力,這等天地造化功能,勢道之強,不論何等高強武功的人,也是難以抗拒,自從此橋傳於江湖之後,引起無數武林人物的好奇,三五結伴,強渡石橋,但大都被那『迴旋風』吹入絕谷激流之中,無一生還,這『死橋』之名,由是而得。」 左少白道:「那為什麼它又改作『生死橋』了呢?」 白髯老人眉宇間,突然飛揚起一片歡愉之色,道:「這就和老夫有關了。」 左少白訝然道:「和老前輩有關?」 白髯老人笑道:「那是數十年前的往事,這座石橋已然埋葬了無數高手的性命,不知是何人無中生有,傳說這死橋之內,藏著無數的珠寶,和前輩武林高人的遺物,那人當時捏造此事,並非是一時衝動好奇,實是一頂極大的陰謀。」 左少白奇道:「什麼陰謀?」 白髯老人道:「試想這座『死橋』從未有人越渡,此中縱然果有寶藏和前輩高人的遺物,也是無人知道。」 左少白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白髯老人輕拂頷下長髯,笑道:「可笑的是這等無中生有之事,竟然在江湖之上,大為傳播,整個的武林道上,傳誦著『死橋』藏寶一事,唉!使這絕谷之中,多增無數冤魂,可笑的是老夫竟也為傳言所惑,動了試渡『死橋』之心。」 左少白道:「老前輩可是也想越渡,找尋寶藏麼?」 白髯老人道:「這倒不是,自從傳出『死橋』後藏有武林前輩遺物之後,沉入那絕谷的武林人物,愈來愈多,老夫動了惻隱之心,希望能越過『死橋』一探究竟……」 他輕輕咳了一聲,凝目沉思,似在回憶往事一般,良久之後,才緩緩接道:「老夫要越渡『死橋』一事,很快傳揚在江湖之上,很多武林人物,都趕來瞧老夫越渡這『死橋』一事。」 「那日老夫是中午到達,但已站滿了來看熱鬧的武林人物,每人都用著十分奇異的目光,瞧著老夫,至今叫老夫想來,還無法分辨出那些人的目光,究是對老夫激勵,或是感德。」 那白髯老人,對昔年的往事,似是充滿興趣,接道:「就在老夫要登上橋的一剎那間,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要陪著老夫,越渡那座『死橋』……」 左少白道:「那位老前輩,可渡過了『生死橋』嗎?」 白髯老人道:「渡過了,他和老夫一般的平安而過,現亦安居這無憂谷中。」 左少白道:「啊!原來這裏並非只住你一人,有那位老前輩相伴,你也可以解除不少寂寞了。」 白髯老人道:「我們很少往來……」微微一頓,接道:「那日我們越渡那『死橋』正好是趕上了千年難過的一次機會,那『迴旋風』力,不知受了什麼變化影響,大為減弱,老夫憑藉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功,一口氣渡了過來,雖然幸而未落深谷,但已累的筋疲力盡,今生一世,再也無膽子登上『死橋』了……」 左少白暗暗忖道:「我還道他們要逃世避俗,住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願出去,哪知卻是不敢再踏上那『生死橋』了。」 只聽那白髯老人接道:「老夫越渡過死橋之後,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輕鬆,竟是難於自制的,仰天長嘯,大概那些來看熱鬧的武林中朋友,已經聽到了老夫的嘯聲,想這座『死橋』還有一分生機,所以把它改名叫作『生死橋』了……」 他微微一頓,接道:「這不過是老夫的揣測之言,對與不對,那就難說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說的不錯,那座橋卻已易名叫作『生死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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