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桃花血令 | 上頁 下頁
四四


  出了北門,這股殺氣騰騰的氣氛。連一般人也感覺得出來,只是誰也不敢過問。

  在八大門派之中,昆侖一派雖然像一個破落戶,但在彰德府,卻是叫得當當響的江湖字型大小。一則「拼命郎君」羅大文是地頭蛇,上起官府,下到雞鳴狗盜之徒,莫不知道有這一號,因此,人緣極佳。二則,昆侖門一年一度在彰德府舉行,官府自問惹不起。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分舵中也早已從上至下的有了打點。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受到好處的官府不聞不同。百姓們誰敢多事。

  因此,通往東嶽廟的路上,公然的安了明樁,各站刀劍錘抓,其餘的暗樁,也密密麻麻,把這短短的官塘大道守得水泄不通。而會場東嶽廟,更加關防得嚴,像一個鐵桶一般,沒有昆侖門的信物,斷難混得過去。

  分舵之主「拼命郎君」羅大文,分為早、午、晚各一天三次自己親自帶了手下逡巡,平時,分舵的執事,輪流查察毫不懈息。

  為了使大會做得熱熱鬧鬧,保留昆侖派的顏面,對於周近數百里來趕集逢會的買賣客商,昆侖門分別安慰,鼓勵他們照舊參加來做生意,免得大會冷冷清清。所以,雖然是山雨欲來的危機四伏。但外弛內張,表面仍舊是升平景象,熱烈異常。

  昆侖掌門人西門懷德,是夜派出門人,四下延請各門各派的高幹,專誠邀請他們參加大會,既想借著各方實力,做為震懾江湖的聲勢,必要時也可能多一些幫手,把自己一門一派之事,擴大為整個武林的糾紛,將這千斤擔子分開了來。最不濟,也多幾個徘解的魯仲連,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已經是三月二十七了。

  時近初更。月黑、風高、雲濃、星稀。

  一連兩天,並沒有黑衣無情刀紀無情的訊息。

  西門懷德坐鎮在東嶽廟正殿,上首,坐著「鐵傘紅孩兒辣手判官」鄭當時,右首,坐者一個斑白頭髮又白又胖長相非常富態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初看上去,與常人並無二致,假若仔細一看她那對山森森的人眼睛,令人不寒而悚。因為除了她的眼睛特別大之外,眼珠子白森森的,竟然沒有半點黑瞳子,比盲目的瞎子還要怕人。

  這時,她的一雙白眼珠微微一動,仰臉對著大殿的屋頂,咧開厚嘴唇,破鑼似的喊道:「西門,怎麼一連三天都沒動靜?」姓紀的小於是唬人的吧,會不會早已溜之大吉,離開彰德府,害你窮緊張一頓?」

  西門懷德苦笑一笑道:「不呵能,紀無情年輕氣盛,做事不會虎頭蛇尾,他是有備而來。」

  鄭當時也扶了扶身側的鐵傘,點頭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小子手底下有兩下子,個會甘心就此溜之大吉。」

  老太婆冷兮號的道:「西門,那小子會不會聽說我來了,他知難而退。」

  鄭當時不以為然的道:「老姐姐!你我多年沒有在江湖上露面,常言道老雞老鴨值錢,人老了可就不值錢了。對不對?」

  老太婆聞言,白眼暴動一下,有些著惱的道:「我不服氣,雖然多年沒出道,『瞎眼王母』柳瑤風七個字還沒人敢忘吧。」

  「瞎眼王母」柳瑤風二十年前可是「棘手」角色,當年九疑山有一個知名的門派,開窯立寨的開山祖師原來是一個「生苗」、人稱「九天飛狐」,柳瑤風就是「九天飛狐」的妻子。

  「九天飛狐」來自苗僵,落腳九巔山開山擋萬,憑他一身怪異的武功,確也創下了名頭,漸漸為八大門派所接納,幾乎形成了八大門派以外的第九大門派。

  怎奈,「九天飛狐」野性難馴,野心逆大,不但不與八大門派修好,而已揚言要消除異己。見了八大門派之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律用最惡毒的手段對付,死在他手下的武林朋友,簡直數不清。

  因此,惹起了公憤。

  先是,八大門派以牙還牙,見了九崇山的子弟,也大施報復。

  惡性循環,九嶷山與八大門派成了死對頭。

  僅只如此,「九天飛狐」憑著怪異的功夫,還不曾失敗,八大門派雖也有聯手之議,還沒能找出制倒「九天飛狐」之策。

  不料,禍起蕭牆,生性殘暴的「九天飛狐」對自己的門下,也毫不留情,稍有不如意者,不是當眾用功夫立斃大庭廣眾之前,就是用野蠻的剝皮吸血手段加以處置,令人慘不忍睹。

  久而入之,人心渙散。

  僅只是人心渙散,卻也無妨,內中幾個親信,竟然連起手來,乘著「九天飛狐」沉睡之際,用牛筋結成的練索,捆綁了個結實,燒紅了七十二柄火紅的匕首,刺進「九天飛狐」的通身七十二個人穴。

  別說「九天飛狐」也是血肉之軀,就是鋼鑄的金剛鐵打的羅兒也沒有不死的道理。

  當時,「瞎眼王母」柳瑤風,正值不在九疑山,而遠赴苗疆一來采藥,二來參加苗疆的皇年拜月大祭。等到她事畢回轉九疑山,一眾弟子煙消雲散,只剩下「九天飛狐」已僵未腐的屍體。

  「瞎眼上母」柳瑤風,據說抱著「九天飛狐」的死屍,足足哭了七天七夜,只到屍體已發出臭味,才在九疑山前埋下,自己也找了一個隱秘的洞穴,從此不出九疑山,偶爾下山,也僅止採買些火種而已,不再與江湖人十來往,也絕口不提「替夫報仇」的事。

  這一次,湊巧下山,碰到昆侖派手下,用盡甜言蜜語,加上「辣手判官」鄭當時與「九天飛狐」生前頗有交情,才把這老婆于找到彰德府來押陣。

  因此,「瞎眼王母」柳瑤風對於鄭當時的活,認為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打心眼裡一百個不服氣。

  西門懷德生恐自己的兩個靠山起了內哄,忙個迭的陪著笑臉道:「柳姐姐,你的大名當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鄭兄的意思,是恐怕後生晚輩們不知道你內外雙修的至上功力,所以……所以……」

  「瞎眼王母」柳瑤風拉開破鑼嗓子略略而笑道:「格格!那容易,靈不靈當場試驗,不怕死的,下妨來試試。我是眼瞎心不瞎,手更不瞎!」

  她的話才落音。忽然,簷前那塊「東嶽帝君」的橫匾上,一縷黑煙似的飄一個花衣人來。

  那黑乎乎的人未落地,尖聲尖氣的叫道,:說的不錯,一殘二瘋三大怪,是既不殘又不瘋,也不怪!」

  正殿上除了「瞎眼王母」柳瑤風,「辣手判官」鄭當時之外,兩門懷德既是昆侖一派的掌門人,也有相當高的修為,此時,全部大吃一驚,不自覺的同時起步發難,全向那花衣人撲去。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

  昆侖門一年一收的大會,由於人頭複雜,三山五嶽的黑白兩道本就良莠不齊,因此,東嶽廟一月之前,已有戒備,別說是入,連一隻麻雀也躲不過明裡暗裡的監帆防範,加上紀無情這麼一鬧,不分日夜昆侖弟子十回二個時辰都時時小心,處處留神。

  如今,就在正殿的頂上橫匾之中躍下一個人來,怎不使在座之人大吃一驚呢?所以,兩門懷德等三人,已成三角之勢,圍了上未,其餘昆侖門人,也一窩蜂的擁上前去,圍在正殿四周,個個亮出傢伙。

  橫匾上飄下的花衣人飄身下地,又尖聲叫道:「幹嘛!只聽說列隊歡迎,可沒聽說圍個大圈圈來歡迎客人的。這是新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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