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桃花血令 | 上頁 下頁


  忽然——

  一聲輕盈悅耳的嬌喝,從野店左近茅草叢中傳出。聲音不大,但卻隱隱中有一股嚴厲的懾人威力,道:「慢些兒,有幾句話,要傳給司馬長風!」

  突如其來,不但司馬駿悚然一驚,連常玉嵐也愕然愣了一下。

  茅草堆的盡頭,兩個黛綠年華的少女,施然而出,各執紈扇蓮步穎動,正是向野店而來。

  司馬駿回首向常玉嵐瞧了一瞧,但見常玉嵐,一臉的疑問神色,心知常玉嵐並不認識兩個執扇的少女,因此,跨上半步,問道:「二位姑娘是……」

  一言來了,轉角處又出來兩位同樣打扮的妙齡女郎,各執拂塵,面帶微笑,緩緩而出。四位少女井然有序的分左右而立。一輛軒車毫無聲息的輾過黃泥路停了下來。

  常玉嵐心中不由一驚。只從那垂地的紅絨布幕,已可看出來的是「百花門」的百花夫人。

  司馬駿不知就裡,跨步出了野店的遮陽竹棚。迎著軒車朗聲道:「荒村野店,擺出如此架勢,是否有些故弄玄虛?」

  車中傳出一陣嬌叱道:「司馬駿!出言無狀,司馬山莊的一股驕氣,完全暴露出來!」

  司馬駿聞言,勃然變色,沉聲道:「司馬山莊就是有這份驕氣!」他口中叫著,人已穿身而起,撲向軒車。

  常衛嵐一見,忙不迭叫道:「少莊主!不可魯莽!」

  雖然,常玉嵐人隨聲起,搶著攔阻,怎親,隔著一張桌子,兩下又相距二丈之遠,不覺遲了半步。但見司馬駿人作空際探臂前伸,向軒車抓去。

  司馬駿之所以探臂疾抓,只不過要掀開軒車的絨布幕。看看車中的人究竟是誰,並無傷人之意。

  不料,車中人未動。而侍立左右的四個少女,扇、拂塵齊出,四個嬌小玲瓏,看是弱不禁風的姿態,突然之間,像是四隻靈鳥,半側身子活像一道屏障,並列在軒車之前,扇、拂塵發出的勁風連成一氣,密不透風,滴水不進。

  司馬駿騰空之勢,如同飛矢。然而,忽覺迎面有一堵看不見的牆,雖然軟如棉絮,但伸出的手再也休想穿過這堵「牆」。更令司馬駿吃驚的是,一股反彈的力道,從兩掌之中沛然不可抗拒,整個人身不由己的倒退而回。

  司馬駿一驚焉同小可。人在虛空之中,急忙氣逼丹田「千斤墜」功夫,急沉猛落,勉強的停下身子,立樁沉勢,方才支撐站定。

  這是一種「太過意外」的形勢。司馬駿心中暗忖,這分明是一種隱然的至高內力,憑這幾個黃毛丫頭辦得到嗎?

  他的一念未已,軒車絨幔裡已傳出聲道:「司馬駿!你意欲何為?」

  司馬駿一向自視甚高,尤其是當著常玉嵐之前,一撲受挫,怒、急、氣、羞,完全失去了外表上顯示的一介少莊主拎持,勃然變色,大吼道:「少弄玄虛,藏頭露尾見不得人嗎?」

  軒車內哼了一聲道:「大膽!」

  有了先前的經驗,司馬駿不得不先行運功戒備,挫動雙掌,揉身們進,一改猛撲突擊的身法,像一條靈蛇一般,蜂腰扭動,幾個閃爍,人已到了軒車探掌可及之處。

  常玉嵐一見,忙喝止道,「司馬兄!不可造次!」

  喝聲未落,一聲厲嚎,司馬駿的人像一道彈簧,本已欺近軒車的身子,乎地飛出五丈,幸而他受傷不重,勉強穩住勢子,搖搖晃晃的站住腳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講不出話來。

  常玉嵐一見,急忙趨步上前,因不便用手攙扶,生恐使司馬駿過分難堪,只是低聲道:「司馬兄,你覺得怎樣了?」

  司馬駿出道以來,何曾受過此等挫折,心中又急又氣,而且一千個不服,試著胸中血氣上揚,如潮汐般的洶湧翻騰,顯然是為對方內力所震。

  因此,他咬牙道:「常兄,你可知這車內的人是什麼路道?」

  沒等常玉嵐答話,車內簾慢掀處,施施然走出一位通身雪白雲裳的婦人。

  常玉嵐心頭不由一震,折身道:「門主,你難得親自離開百花總壇。」

  百花夫人似笑還嗔,櫻唇啟動,帶著七分幽怨,三分不悅的道:「還不是為了你。」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沉,風目中充滿怒火,柳眉倒豎,轉面對司馬駿,嬌聲喝道:「司馬駿!你年輕輕的不知天高地厚,仗著司馬山莊的虛名,橫行霸道卻也罷了,居然學司馬長風的作風,使乖乘巧,做為人所不齒的陰謀詭計,實在不能原諒!」

  司馬駿聞言勃然變色道:「司馬山莊領袖武林,江湖威尊,你報上門派……」

  不等他的話落音,百花夫人盈盈冷笑一聲,道:「唏唏!領袖武林?小娃兒,你好狂!」

  司馬駿也搶著說道:「你自問不狂嗎?」

  「大膽!」百花夫人沉聲斷喝道,「念在你年少無知,回去對司馬長風說,七大之內我會到司馬山莊,叫他對我有個交代!」

  司馬山莊的威望,三十年不減,不但司馬長風四個字是響噹噹的金字招牌,身為少莊主的司馬駿,從來也沒在黑白兩道碰過「釘子」,所到之處,都是被人待如上賓,阿諛逢迎。而令,一招出手,受到了不明所以的挫折,接下來又被百花夫人教訓一頓,這簡直是比打幾個耳光還要難堪。因此,咬牙有聲,慘白著臉色,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你!你這……你這潑婦!」「潑婦」二字出口,人也虎撲而前。

  武家功力的深淺,首在一個「氣」字,氣定神閑,自然是進退有序,心浮氣躁,不免章法大亂,一定是破綻百出。

  司馬駿的奮力一撲,全是拼命的架勢,恨不得雙掌一齊拍在百花夫人的通身要害,甚至在掌下立刻要百花夫人肉血橫飛,碎屍萬段。他這種惱羞成怒,情急拼命的架勢,自己是突發難以控制,第三者的眼中,卻看得真切。

  因此,常玉嵐忙不迭橫身急飄,探臂攔在司馬駿的前面,搶著喝道:「司馬兄,使不得!」

  但聽一聲暴吼,司馬駿前撲的身於,硬生生被常玉嵐攔住,雙手抱在胸前,雙目發直。蹬!蹬!蹬!一連退後三步,愣愣的望著常玉嵐。

  常玉嵐伸出的右臂,感到奇疼刺骨,半晌收不回來,只感到酸軟麻痹,才軟棉棉的垂下來。

  原來,司馬駿急撲的身子只想到襲敵洩憤,忘卻了護體保身,「子午」大開,胸前撲在常玉嵐伸出的右臂之上。常玉嵐的右臂被撞,武家自然反應,當然會聚力一挺,司馬駿焉有不受傷之理。同樣的道理,司馬駿前撲之勢被阻,胸前撞上常玉嵐的手臂,也必然會聚氣用力,強勁可知,常玉嵐的手臂焉能不受這全力一撲的絕猛剛勁所傷。

  兩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不約而同發聲驚呼,彼此凝視愣在當場。百花夫人反而輪空下來。這是「說時遲、那時快」的一轉瞬之際的事。

  百花夫人粉面生寒,略移半步,伸出蔥白似的尖尖玉手,抓著常玉嵐垂下的右臂,低聲道:「不妨事吧?伸直來!」

  她半扶半拉,五手已滑落到常玉嵐腕脈之處,若無其事的又道:「試著運運氣。」

  常玉嵐只覺著腕脈上有一絲溫和的暖流,從百花夫人的指尖上緩緩發出,透過盤絡像一股細流,刹時順著穴道,遊走全身,不但右臂的酸疼盡失,而且通體舒暢,精神爽朗。

  敢情是百花夫人在個著痕跡之下,替自己輸功療傷。

  常玉嵐內心有說不出的意味。不知道是感激。還是仰慕,甚至是一種難以言宣的「真愛」。他的嘴裡雖沒說出什麼。但一雙朗星般的眼睛,流露出言語所不能表達的心意,凝視首百花夫人。

  百花夫人櫻唇略動,欲言又止,只是把按在常玉嵐腕脈之上的五指,略略虛動一動,然後輕輕放汗,這才轉面對發愣在一旁,暗自運功調息的司馬駿道:「你膽敢罵我為『潑婦』,應該是罪無可赦。這筆賬,我會記在司馬長風的名下,你可以去了!」

  司馬駿眼見百花夫人不但動力高不呵測,而且氣質高雅,必然有些來頭,更感到她與常玉嵐不但親切熱絡,而且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關係。放著眼前的情勢,對自己百分之百的不利,真所謂「戰不能戰,退不能詛」的尷尬狀況之下,正好百花夫人有這幾句活,乘機可以下臺,他雖然在這種不利的場面之下,依舊挺胸含怒道:「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常言道,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司馬駿在本莊等你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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